頂洞即為舉世聞名五十萬年前之北京人居所。南方沼澤地帶則用巢居,在濕地上架木為巢,西安半坡村考古發掘出土,出現了六千多年前完整的村落,數十座方形與圓形住居,呈自由分布。其中有一座似乎作為公共功能的大房子,內部有木柱基礎及火塘遺跡,村莊外面圍以濠溝,顯示原始氏族部落社會已經形成,這是中國迄今為止所發現年代最古遠的村落。
漢代的住宅未見遺蹟,但從漢墓出土之明器及畫像磚上,可窺見住宅式樣極為豐富。漢代社會有官僚、地主、貴族、農民等階級,豪門望族建造巨大的樓房,外圍以高牆,角隅建造望樓,以資防禦。大宅第的門面可見門樓及前後庭院,主人生活區與僕役工作區涇渭分明,庭院中設置工作坊,有磨坊及紡紗機,充分顯示漢代住宅已發展至一個高峰階段。明器中尚可見到樑枋彩畫,即文獻上所謂之「文繡被牆,彩畫丹漆」。
唐代社會組織嚴密,階級分明,政府規定「王公以下設屋,不得施重栱藻井,庶人不得過三間四架」。長安市街分布著一百多個里坊,每個里坊有如今天的街廓,但四周圍以方牆,只闢幾座烏頭門出入,市街兩旁盡是高牆。至宋代坊牆制度解體了,民屋商店沿街排列,並直接開門對外,形成熱鬧的市街。宋代平江府即今天的蘇州城,市街仍保存宋朝格局。明清時期住宅仍有許多實物保存下來,南北自然條件差異極大,建築材料與平面布局各異其趣。反映各地的民情風俗,成為今天我們研究民居的主要對象。中國民居在浩瀚歷史中,各地老百姓依循物競天擇原則,尋求並創造最適合自己居住的建築。乾燥的黃土高原產生窯洞,濕熱的沼澤產生干欄式住宅,崎嶇不平的山地產生了吊腳樓,逐水草而居的沙漠產生了蒙古包,而亂世之中為求防禦,產生了高大的土樓及碉樓。這些都表明了越是處於逆境之中,越是能夠激發創造力,建造具有特色的民居。
民居是安身立命之所,中國民居雖善用高牆,但並不會框限人們的心胸。在合院天井中,可以體會天地與人並存的關係。徽州民居的天井狹小,小到有如井口,雨水及光線通過這個狹小的天井到達地面,形成一道通風口,反而易使室內感到涼爽與幽靜。事實上,徽州人胸懷大志,出外求功名或經商,成就非凡。再如閩西及粵東的土樓,厚實的夯土牆,凝聚家族向心力,而遠赴南洋發展的子弟亦不計其數。一座民居的平面布局,反映了人倫關係,尊卑序位及親疏空間位置分明。南方的民居中,最重要的核心位置供奉祖先牌位,兩旁依古制「左昭右穆」,分配各房兄弟居住。
四合院早在周朝即形成,它的基本平面是以四周房屋圍合成接近方形的布局,隨著各地自然條件與社會發展,四合院產生了多種變化。北方四合院的中庭寬敞,並以抄手遊廊銜接,東北的中庭更寬闊,四座房屋不相接,反之長江流域的四合院天井狹小,並喜築城樓。山西的四合院天井成縱長形,冬日可接受較多陽光。南方四合院天井成橫寬形狀,可減少日曬面。雲南的「三坊一照壁,四合五天井」更說明了以照壁來反照光線並圍塑出更多的天井,供家人作息之用。古詩所謂「相攜及田家,童稚開荊扉」,鄉村民居前院木門之景象,躍然紙上。
構成漢族民居的基本單位為所謂「一明二暗」三開間房屋。中間門窗較大,引入較多光線,作為公共空間,兩側窗小,光線較暗,作為臥室。這種制度所影響的地區,包括黃河、長江及珠江流域,甚至陜北的窯洞也出現相似的一明二暗作法。漢人以外,少數民族的民居,則又是另一番面貌,例如信奉伊斯蘭教的新疆維吾爾族,他們的住宅多設迴廊,並有神聖莊嚴的祈禱房間。
民間私家園林之初現,可能在豪門望族形成時期的漢代,漢代陶樓出現莊園,一座豪宅之內劃分住宅與庭園區,機能分明。南北朝時期尚清談,避世之風興起,寄情於山水成為士大夫追求情趣的生活態度,私家園林大盛。唐代詩人白居易在廬山建草堂,有瀑布,水懸三尺,所謂「引泉懸瀑」。宋室南遷,江南成為富商巨賈雲集之地,蘇州「滄浪亭」仍保存至今。而上承唐宋,下啟明清,明代江南私家園林達到一個高峰,計成《園冶》一書標誌著當時造園設計之水準。私家園林處在鬧市之中,面積受到限制,如何以小見大,就得匠心獨運,創造咫尺山林的境界。我們論及蘇州古園林,讚美其空間之變化,實即建立在起承轉合技巧運用之上,因而有人認為造園如作詩文。蘇州拙政園始建於明代,經清代數度修繕並擴而大之,被視為江南私家園林之代表作。
無論是綠野平疇或翻山越嶺,芸芸眾生往來奔波,橋樑為重要的公共工程,鋪路造橋也是人們樂於歌頌的功德。中國古代橋樑以石、木及索為材料,宋張擇端「清明上河圖」中所繪之大虹橋,為一種木樑構造。而隋朝名匠李春所建造的「安濟橋」,使用敞肩式石拱構造,在一個大栱上架以四小栱,既減輕荷重,又利於水流通過,實為深諳力學又兼顧美學之創作。橫跨江南運河之石拱橋,高度為一個半圓,以利船舶通行,遠望時與水中倒影合為完整圓形,亦屬神來之筆。南方崇山峻嶺地形錯綜複雜,出現了不少廊橋,以石為墩,以木為樑,其上再蓋以屋頂,猶如一座廊屋,它可保護木樑,延長橋的壽命,並且也創造出可駐足停留之公共建築,福建武夷山脈的雲龍橋即屬廊橋之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