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品嘗人生瞬間的滋味
看完李尚龍的書,第一個感想是:這人朋友還真多!第二個感想是:他肯定醒著的時間,有一半都浪費在朋友身上。
我一看就覺得特別樂,因為我自己也是這種人。
在成長的路上,我從各種人身上以及他們的故事所得到的啟示,恐怕比書本更多。比如說,我有個朋友特別急性子,每次大夥才在飯桌上坐下來, 他卻已經開始著急地規畫著:「等一下吃飽,我去結帳,你們就先去抹茶甜點那家店排隊,這樣才能爭取時間。」
我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我們都還沒點餐吃飯呢!怎麼已經在想著吃完飯以後的事情了?」我心裡很為他可惜,因為他總是隨時想著下一件要做的事,以致於永遠都錯過每一個現在。我不想變成那樣的人。所以從那時開始,決定有意識地活在每一個當下。我特別喜歡英文裡有個表達方式,是中文沒有的,叫做「savoring the moment」,如果勉強翻譯,指的是「刻意品嘗某一瞬間」,讓這滋味永駐心頭,以便日後隨時可以讓記憶回到那個片刻,讓彼時瞬間的美好滋味,可以一再湧上。
日本茶道也有「一期一會」的成語,原為日本戰國時代安土桃山時代著名的茶道宗師,人稱茶聖千利休說過的話,記載在弟子山上宗二所著《山上宗二記》中的〈茶湯者覺悟十體〉中,原意是在茶會時,從進來的第一秒鐘到離開的最後一秒鐘,都要領悟到當下的時光無法重來,是一輩子只有一次的機會,所以無論是賓客還是主人,都要各盡誠意,珍惜身邊的人,重視每一次的茶聚。
後來學習日本武道的人也用「一期一會」警惕自己,不要以為下次還有機會而掉以輕心,萬一疏忽大意、萬一一刀斃命,就沒有下次了。
對我來說,如果決定與一個人見面,那就要非常專注,要有所準備,因為這很可能是這輩子我們的第一次見面,也是最後一次見面,所以與其隨便見面,或是見面了也無法專心,眼睛盯著手機螢幕,心思飄在遠方,還不如不要見面。
我身邊那些對於一期一會,一日一生感受特別深刻的,往往是鬼門關前走過一遭,撿回一條命的人。
他們每天早上醒來,都像是車禍昏迷三個月以後突然醒來那樣,對活著本身充滿喜悅,對身邊的人充滿感謝,對世界充滿好奇,無論有再大缺陷的生命,每天早上能夠醒來都是一場新生。
意識到每天都是新生的第一天,也是死前的最後一天,才知道每一個現在,竟是如此珍貴。
人生說穿了也沒什麼,就是一個人可用時間的總和而已。把這些時間,與其總是想著做下一件事,不如專注在當下,以及在正跟自己生命發生關係的人身上,品嘗人生每個不會再回來的瞬間,獨特而美好的滋味,就是對自己生命最大的尊重。剩下的,無非就是些瑣碎的枝微末節而已。
公益旅行家‧褚士瑩
自序
給台灣讀者的話
這本書我寫於五年前,那時我二十歲出頭,一個人背井離鄉,來到北京北漂。在北京打拚時遍體鱗傷,白天工作,晚上寫作,陸陸續續花了三年多完稿,想寫的時候就寫點,不想寫就構思一下,有時一晚上寫不出一個字,有時一晚上寫幾個小時。
這是我人生第一本書,本來以為沒什麼人看,結果沒想到成了2015年現象級的暢銷書,許多文章都成了網路爆文,時常在地鐵裡看到別人在讀這些文章,許久沒見的朋友發訊息告訴我:有個作者跟你重名⋯⋯。
這些,讓我受寵若驚。後來,當編輯告訴我,這本書將要與台灣讀者見面時,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忽然,想起很多在台灣的故事。
這些年因為經常出差和旅行,我時常會去台灣,我喜歡高聳入雲的101大樓,喜歡悠久文藝的台灣博物館,羨慕他們能時常見到五月天、聽到周杰倫。
記得第一次去花蓮坐火車,因為和中國的地鐵太不一樣,很快,我迷失了,不知道如何買票,這時我遇到了一位老人,他盯著我看了好半天,忽然說:中國來的?
我說,是的,不知道怎麼買票,在琢磨。老人笑了笑,領著我去買了票,把我送進了站,還告訴我怎麼出來,怎麼搶位置。走前,他告訴我,他去過山東,也去過北京,歡迎我來台北,他還想繼續聊,無奈火車馬上就要開了,他推了我一把,說,你快走吧,以後再聊。
我匆忙入站,路上,我數次回頭,看到老爺爺一直看著我,直到我拐彎,他消失在我的視線裡。我不知道老人家還想跟我說什麼,可那一刻我感動,去幫助一個陌生人,跟一個素昧平生的人講話,這一切,和我們過去宣傳的台灣太不一樣,和我們在媒體上看到的東西太不相同。
老人想說什麼,我不知道,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第二天,我到了墾丁的一家賓館,因為不熟悉當地環境,就問老闆具體路線,老闆轉身走進房間,給我攤開了一張地圖,足足給我講了半個小時。講明白後,還告訴我租摩托車的位置以及如果被員警攔住後要說什麼。
我說,老闆你特別像吳彥祖。
老闆說,吳彥祖哪有我帥。
走在路上,特別感動,因為已經很久沒有遇見一個陌生人願意花這麼長時間告訴我這麼多資訊了。在台灣,我見到了很多人,很多讓我難忘的人,這些故事,我會慢慢寫,寫給中國的讀者,寫給我的學生,寫給每一位願意讀書的人。
後來,在我第二本書裡,寫了一個抗戰老兵的故事,名字叫《故鄉的人》,這篇文章在網上傳播很廣。其實,故事在出版前幾經易稿,差點夭折,後來,當我看到出現在我第二本書中時,眼淚差點流下。
許多讀者看完這篇故事後哭了,說,我看到最感動的書評,只有四個字:想去台灣。
在第一本書裡我寫過一句話:只有交流,才能讓感情平等。這句話是寫給情侶的,現在,它更適合兩岸的朋友:只有交流,才能減少誤解;只有溝通,才能增進瞭解。
道聽塗說總不可信,走過、見過方才懂得。
謝謝你,在遠方,讀了我的文字,給我們機會去溝通,去瞭解彼此。
也謝謝你,選擇了這本書。
這些文字,都是在我二十多歲時寫下的,那時我迷茫、失望,但我看著遠方,一無所有,卻堅定未來生活會更好。有些觀點,現在回想起來,可能會有些改變,畢竟,我也在成長。
但第一本書,永遠是最真的,就像初戀一樣,永遠最難忘。你總會記得第一次牽手、第一次擁抱、第一次親吻,就像,我總會記得第一次寫的文字,第一次變成書。
還有,第一次,把這些文字送給海對岸的你。
願你喜歡裡面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