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走在李秀的生活軌跡之中
我不是熱衷讀詩的人,能引起我興趣的詩人屈指可數,除了李秀,就只有美國女詩人馬雅‧安琪羅(譯註:曾於柯林頓總統就職大典誦詩)的詩。這兩位作家,同樣以抒情層次揭示不同生活的故事,我能通過她們智慧語言的力量,提升我本身對哲學和靈性的意識。而更獨特的是,李秀這本書有她的畫作闡釋她自己的每一首詩。以台文、英文和中文三種語言寫詩,其背後詮釋了她作為一個女人在兩個國家、用三種語言的深層意涵。細讀之下,您會跟隨她語言和文化的演變,擴展對世界的視野。
知道李秀的藝術生活有三嗜好,寫作、繪畫和音樂。當她不書寫或繪畫時,她彈奏鋼琴。年少時音樂是她的最愛,但隨著歲月成長,熱情慢慢轉移到寫作,音樂則傳承至孩子們──女兒演奏大提琴,兒子拉小提琴。李秀的詩句間仍然存在如歌的旋律,而教人溫暖的是書中所附的CD,是她在朗誦詩的同時,由兒女們為她伴奏的。
詩集《日子的證據》探索愛的意義,而這首標題〈日子的證據〉之詩就帶出愛和時間的交集。李秀以倒敘觀察她生活一天的痛苦感受,用對比修辭道出「愛我的人,損我最深」,最終又用欣慰口吻說「知道我受傷過,也曾醫好過」。詩配合畫作,顯示出時間消融了生活中的每刻痛苦,至最後重擔卸下,擁有不斷向前進的智慧,因為她知道「日子是一支鎖匙,每日都等我去開」。
書名《日子的證據》就預示時間是終身課題,李秀很高明地隱喻出不止是她的生命旅程,每個人的生命旅程亦然。綜觀詩裡,經常提到「早晨」(生活的起點) 和「夜」(結束或新的開始),她的詩風伴隨著時間和愛,也經常引用風、水和音樂。在生命的節奏中,這些元素通常是熱情和愛的結合。李秀的孺慕親情,尤其表現於對雙親的懷念,她把〈在外垵海岸尋找痕跡〉分為五個部分:A部分「奏著澎湃的樂章」是被外垵島嶼的風所引起。在A和B部分,失母的痛在尋找先祖的心將「又捲入海浪中漂流」可意會到。當我們回想祖先,這些話勾起每位人子深沉的記憶。在D部分,到處追尋父親蹤跡,父親不在了,她問:「浪洶船漂何處避危?」顯然,李秀沉溺被父母呵護的時光,使她的人生時常穿越風暴和洶湧起伏的海洋。
具五小詩的這首〈在外垵海岸尋找痕跡〉伴隨每一幅畫,讓我發現讀詩配合繪畫筆觸,更豐富且加強她要詮釋的意境。如A部分《狂奔的海域》的畫作,從煙霧的渦流,體會出廣闊的險惡海水,又從畫中溫順脆弱的臉龐尋找到和平與安全。而D部分《貝殼的虛空》的畫中,你會看到高聳的波浪,穿插鎮靜的螺旋海貝殼,正象徵著風暴過後,平靜安適正等著我們,生命的節奏正是如此悲樂輪轉!
這些令人信服的詩中,李秀探討不同領域的愛,從浪漫、親情乃至土地和國家;給女兒的詩〈生命像天秤〉,訴說生命的苦樂循環,正如音樂的「協合弦與不協合弦的交替」,繪畫也恰當地勾勒出溫暖色調當中完美的平衡點;送兒子的詩〈加勒比海母子篇〉,歡慶親子的孺慕關係,而畫作更有意思,兒子擔心地遙望著靠近海水的母親身影,將詩中「我將生命之水賜給你,你把生命之光獻給我」發揮到極致。
我承認,很難充分解釋李秀所要傳達的深沉意義,但不可否認,她富含哲理的詩句和巧妙的繪畫,始終提供無窮樂趣和精神糧食,欣賞她運用魔術般的畫面,帶給讀者多層面的智慧。我時常沉浸於她的藝術領域,像溫暖的陽光層層照射,像海浪節奏般的波動,給人充滿激情的冥思。李秀的最後一首詩講她為何用台文、英文和中文三種語言來表達,而我則要分享李秀如宇宙般的詩歌和藝術給您,我相信將會讓您回味無窮。
Barbara Ladouceur/原著 李秀/譯者
推薦序
讀《日子的證據》有感
十二年前認識李秀,被她的高雅舉止和溫暖笑容所吸引;深入了解之後,更被她的毅力所撼動。她的專注,使她能把想法轉變成文字,字裡行間處處展現才華和獨特的想像空間,而她那神奇畫筆展現的巧緻線條,更往往觸動我的淚水泛出。
一年前,很幸運欣賞到李秀的第一幅畫;屏息之間,難以想像她是用何等能量,即興地將光、影、強、弱表現得如此自然,呈現她所要表達的境界。
她的詩句,可以從不同方向引導讀者進入主題,委實引人入勝。通常人們的情感會經由象徵隱喻帶出,但李秀的文字並非如此而已,她綿密構思厚實的哲理,使讀者想要佇足、思索和共鳴。其表現的能量,促使大家往愉悅的方向前進,又於寧靜之間不由自主地湧出淚水。每次重複閱讀,就像花瓣層層剝開又呈現另一意境,這是不能在單次閱讀中得到的。
令人驚喜的是李秀將她自己的畫作穿插於詩中,更加深本身獨一無二的特性。這些抽象藝術概念經由大量的思維及情感貫穿,交織詩意的深度再次觸動讀者心靈!當然,每幅畫配合詩的主題,更淋漓盡致甚至超越詩所要表達的思維。這些畫作也可單獨出現,任由大家構築出自己的故事。
最後,我極力推薦這充溢花香的詩畫,建議您用心細品,全神貫注每幅畫與詩的結合。如此,您將會有超出預期的收獲。
李秀!我要為妳精彩具靈性的詩畫集拍手讚賞!
Allan Hunt/原著 蘇恩聖/譯者
自序
文學無用之用
寫作幾十年,大多從事小說、散文、童詩、翻譯,這是第一本現代詩,並以台文、英文、中文等三種語言和自己的畫作呈現。圖是配合詩而畫,我習慣晚間作畫,常畫到半夜疲倦之餘,感覺沒有一張滿意,但隔天發現,那正是詩中所要的意境,揮灑之中常感受神來之筆的喜悅。而我的畫竟然憂悲多於喜樂,上帝從創造中找到自己,上帝如此,平凡的我更不用說了。
我寫現代詩,幾乎是在翻譯和畫泰戈爾(Rabindrenath Tagore,1861-1941)的詩並行創作。一向喜愛這位1913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的印度詩人,或多或少受其影響,但可以肯定那也是我日夜思索的情境。好比他說:「快樂像露水一樣脆弱,大笑之際會消失無遺,但悲哀卻是堅強持久。讓悲哀的愛情在你雙眼裡清醒。」
我的畫作悲多於樂,也就是說我的詩篇憂愁居多。快樂可能在大笑中消失,悲哀卻銘心刻骨,或許悲劇效果比喜劇強健,就莎士比亞來說,他的四大悲劇,就足夠他永垂不朽。而我偏向悲愁,大概是敏感個性使然,特別多愁善感,對情緒、氣候、任何事物,均有超乎一般人的感受。若遇挫折甚至看到別人不友善的眼光,所受打擊超乎想像。自己的痛苦、人類的痛苦之於敏感者會加倍呈現。
音樂、繪畫、文學是一體多面的藝術,早期音樂是我的最愛。六○年代,鋼琴在台灣是奢侈樂器,父親省吃儉用為我購置,當時這個龐然黑色大物駕臨家中,我是興奮得必須到醫院施打鎮定劑。記得很清楚醫生姓鄭,他慈祥地對我說:「以後要好好孝順父親,並要常常彈鋼琴給他欣賞。」如今一掀起琴蓋彈奏,我的眼睛時常矇矓地視著譜進入旋律。
在許多音符相伴的日子裡傷悲我逝去的時光,但歲月並沒有虛度,冥冥中又掌握生命中的每寸光陰。姪女李錦雯是鋼琴博士、女兒蘇倩瑩是大提琴老師、兒子蘇恩聖乃交響樂團小提琴手,我是他們的音樂啓蒙者,滋潤著種子萌芽,成熟開花結了果,我想摘取一些享用。這本26首三語現代詩畫集我將朗誦台文部分,讓他們各顯其專長來為我伴奏,並製成CD,方便學台文的朋友參考。
移居溫哥華多年,習慣以中文、台文和英文三種語言寫作,中文是台灣的國語,台灣人使用中文當然駕輕就熟,至於台文和英文的應用,感覺是不一樣的。雖然2009年才開始正式書寫台文,但它是母語,我很快就應用自如。而英文所花功夫幾乎是雙倍以上,即使英文著作已出版四本,但出書之前,必定還要請英文是母語的作家校對編輯,畢竟英文不是我的母語。
2014年參與北美台商總會出發往阿拉斯加的郵輪,總會長李安邦要我講文學,一種最不能賺錢的文學行業,穿插在最能賺錢的企業,是有趣的結合。我不但講英文創作,更講台文創作,讓這些身居海外的台灣人,知道我們的母語──被禁止過的台語,是世界廿大瀕危的語言,多麼美麗,多麽值得珍惜!
文學無用之用,不在教人致富,而是讓人沉靜下來,找到一種內心的安樂。我的文學也被朋友們誇獎和鼓勵,感謝其中兩位加拿大作家及藝術家Barbara Ladouceur和Allan Hunt的評介,他們不但了解我對愛的見解和詩的中心思想,而且從詩境中知道台灣文化和社會習俗,進而對台灣產生極大興趣和熱情。比如其中一首獲台文詩首獎的〈佇外垵海岸走揣痕跡〉,2012年刻在家鄉澎湖外垵「溫王廟」牆上,成為觀光景點。
凡走過必留痕跡,這些收錄在《日子的證據》的詩篇曾於2013年以「雙語新詩」連載於溫哥華周報,也曾和畫作貼在臉書,令讀者感到很幸福,但願也能帶給您喜樂和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