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究竟應該擁有些什麼? 二○○二年五月二十七日下午三時,在台北市立第一女子中學大禮堂,周大觀文教基金會「第五屆全球熱愛生命獎章」得主許哲等一行,正與北一女全校師生展開一場世紀的生命對話:生命究竟應該擁有些什麼?
許哲首先上場,英文夾雜中文娓娓道來:「一九三三年我擔任英國駐香港通訊社秘書,有一天,我在朋友的邀約下,到一家高級餐廳吃飯,那是一家裝潢華麗的餐廳,柔美的燈光配上悠揚的古典音樂,晶瑩剔透的高腳杯盛著香醇美味的葡萄酒,用餐情緒格外浪漫、愉悅。吃完飯走出餐館,帶著愉快的心情行走在蕭蕭的夜風中,突然,我發現一間旅館牆腳邊站著一個老人,在昏暗的燈光下,那老人顯得特別瘦弱且飢餓得發抖。那人伸手向我乞討,指甲又髒又黑,我的心好像被什麼東西著實地猛刺了一下,他是我的兄弟,為什麼我可以喝白蘭地,而他卻餓了好幾天沒飯吃?這世上,還有很多可憐人沒飯吃,我剛剛的那一餐飯錢,可以讓許多窮人吃好幾天了。那天夜裡,我回到住處,脫下身上華麗的衣裳,一件件地疊在床上,站在鏡子前面,我看到鏡子裡有一個人,臉上有著美麗的妝;床上也有一個人,身著一件漂亮的衣裳;而真實的世界還有一個人,赤裸地站著。三個人,哪一個才是我?我心中有些迷惘。半夜又驚醒,一直自言自語:這個赤裸裸如初生嬰兒般純淨的才應該是我。從那天以後,我不再多花一分錢在自己身上,如果我還是和以往一樣,那多花一分錢,都是在掠奪我兄弟的錢。」許哲的話剛告一段落,大家自動起立用掌聲表達共鳴與敬意。
因為一九三三年那一晚的發心,「我愛我的同胞,全宇宙是我家」(I love my fellow beings;the universe is my home)便銘刻她的心中,窮苦的人,成為許哲心中最重要的人。北一女全校師生提問「健康快樂的秘訣」,她不變的答案就是「給」,給窮人,給需要幫助的人。她日食一餐──生果蔬菜或一杯鮮奶,衣服都從垃圾堆取得,自奉甚儉,卻把所有的金錢財務捐助給最需要的人,四處聞聲濟苦,比德蕾莎還德蕾莎,簡直是現代活菩薩,卻謙稱她的宗教信仰就是愛人:無條件的愛人;她每天必須做的就是靜坐、布施、閱讀、運動,而每天不做的則是不惡口、不生煩惱心、不猛火煮食、不吃肉、不沾咖啡、茶、酒。
二○○二年六月三日上午十時,在台北市立廣慈博愛院康樂廳,周大觀文教基金會應台北市政府之邀,合辦「活著最好、有愛不老──新、台百齡人瑞大會師活動」,新加坡一○四歲的許哲表演瑜珈術,台灣九十五歲的王學上表演呼拉圈,轟動各界,當時國內外媒體記者又追問許哲「健康快樂的秘訣」,許哲答稱:「做工,做人間義工。」今天起來今天做工,不停地做工。許哲的時間與精神,都給了人間苦難,常常忘我忘身,忘了今夕是何夕。她認為:「我並非單獨來此世界,我有許多同伴,幫助他們是我的職責。」
許哲曾有一個不快樂的童年,一直到二十七歲才上小學一年級,而面對第二次大戰的悲慘狀況,四十七歲時寫信感動了英國護校校長,才獲准入學研習護理課程八年──從生至死、從幼至老、從身至心,使她擁有更多的知識與能力,把全部生命奉獻給需要的病人、老人,不論香港、重慶、新加坡、馬來西亞、泰國、緬甸,以至南美洲的巴拉圭,都有她醫護救人的足跡。許哲六十九歲學瑜珈,許哲九十歲學佛,一百歲更用功學中文,每一階段的學習,都是超齡學生,是全球終身學習最佳代言人。年齡始終不構成障礙,因為她強烈的學習慾望,讓她超越年齡的極限,創造生命的無限可能。
許哲常常自嘲:「我是一個只會掃地的女子。」她跨越三世紀,每天仍然默默奉獻,那小小的身體,彷彿接通了宇宙的慈悲能量,源源不絕傳遞希望給每一位貧病困苦的人,不愧為「有愛不老的年輕人」。許哲的生命故事,深受周大觀文教基金會「二○○二年全球熱愛生命獎章評審委員會」的感動與肯定,從全球一千五百六十三件全球熱愛生命獎章候選人脫穎而出,已於二○○二年五月二十五日(諧音我愛我)全球熱愛生命日,在台北市中正紀念堂,與來自全球十二位生命勇士,同獲「二○○二年第五屆全球熱愛生命獎章」。周大觀文教基金會為贊助許哲完成生命最後一個願望:籌辦一個家庭式的「心連心之家」(HEART TO HEART SERVICE),收容那些被遺棄的窮苦老人、少女、兒童及受虐婦女,特別誠邀第三屆全球生命文學創作獎得主宋芳綺,專程至新加坡為許哲寫傳,本書出版發行台灣以至全球版稅點滴所得,悉數捐助許哲創辦「心連心之家」,誠邀各界心連心、手攜手,人手一冊,大家一起擁抱有愛不老的許哲,讓愛跨世紀,讓愛傳出去。
(寫於二○○四年二月二十二日周大觀遺作《我還有一隻腳》澳洲英文版出版發行回饋捐贈澳洲兒癌基金會前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