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幽靈軍艦之謎

島田莊司的王朝最後傳奇∕既晴

Ⅰ

　　在《龍臥亭殺人事件》（一九九六）決定了御手洗潔與石岡和己分道揚鑣的未來後，島田莊司暫時停止御手洗潔系列的創作，全心投身冤獄研究，陸續發表了《與死刑囚．秋好英明的書信集》（一九九六）、《三浦和義事件》（一九九七）等紀實作品，及評論集《死刑的基因》（一九九八），更完成以冤獄為主軸的吉敷竹史的唯一巨篇《淚流不止》（一九九九），作為冤獄研究的最終總結。

　　這段時間，島田莊司也許是為了思考御手洗潔下一階段的躍進，正在整理為因應二十一世紀來臨，為新時代的本格推理而設計的，所謂「腦部Mystery」的新型創作理論，總而言之，一直到《魔神的遊戲》（二○○二）以前，並沒有「新」的御手洗潔探案──也就是御手洗以瑞典大學教授為身分、調查無國界謎團的作品。

　　也就是在這段御手洗潔「調整設定」的準備期，島田莊司一方面以〈天使的名字〉（收錄於《島田莊司讀本》，一九九七）描述御手洗潔出生時刻的故事，短篇集《Ｐ的密室》（一九九九）漸次填補御手洗潔在幼年時代的辦案經歷，一方面則將時間軸拉回御手洗潔尚未離開日本之前，讓讀者得以重溫御手洗與石岡連袂出擊的經典時光。

　　同時，島田莊司與出版社原書房合作，從二○○○年起推出了新概念的雜誌書，內容包括小說、評論、遊記、隨筆，全部皆由島田莊司執筆，也就是《季刊．島田莊司》。儘管後來因為島田莊司想做的事情太多，導致這個系列並不能每季出刊，至今也只出版了四冊，但每冊都刊登了當時最新發表的御手洗潔探案，可以說是御手洗迷必定購買的收藏品。

　　創刊號《季刊．島田莊司．二○○○年春季》，發表了中篇推理〈山手的幽靈〉，後來收錄於短篇集《上高地的開膛手傑克》（二○○三）。

　　第二冊《季刊．島田莊司．二○○○年秋季》，發表了中篇推理〈俄羅斯幽靈軍艦〉，後來在二○○一年增修改稿為長篇，亦即本作。

　　第三冊《季刊．島田莊司．二○○○年聖誕》，發表了中篇推理〈聖尼可拉斯的鑽石鞋〉，後來在二○○二年出版單行本。

　　第四冊《季刊．島田莊司．二○○五年春季》，發表長篇推理《最後的一球》，後來在二○○五年出版單行本。

　　儘管主題的側重有所不同，這四篇作品全都是御手洗潔仍然留在日本，並與石岡和己一起辦案的故事。不過，《俄羅斯幽靈軍艦之謎》與其他三篇作品相比，則又有殊異之處，由於其謎團涉及日本境外甚至真實歷史事件，故事結構不僅最接近「新．御手洗」，處理手法也能延伸到「無國界御手洗」，更說是島田以「腦部Mystery」為概念的前驅之作。

Ⅱ

　　綜觀島田莊司的推理小說，儘管故事中每每引經據典，相關資料收集齊備，力求深刻地營造出不同時代的特殊氛圍，牽涉到真實歷史的作品為數並不多。就我所知，除了直接取材於「津山事件」的《龍臥亭殺人事件》以外，大概只有收錄於《最後的晚餐》（一九九九）的〈蘿蔔奇聞〉，描述發生在天保九年（一八三八）鹿兒島火山爆發後，大量火山灰導致饑荒爆發，老婦人為了拯救病重僧侶而偷竊蘿蔔的事件。

　　但是，《俄羅斯幽靈軍艦之謎》並非單純只是在逼真的歷史背景下創造虛構的故事，而是正面挑戰既存的近代歷史之謎，為現實世界裡無法解決的謎團找到一種嶄新的解釋。

　　在推理小說的世界中，最著名的現實之謎，即是發生在一八八八年間英國倫敦的女性連續謀殺案，由於作案手法兇殘，代稱「開膛手傑克」（Jack the Ripper）的兇手，還主動寄發挑釁信件給警方，掀起震撼。隨後，兇手忽然消聲匿跡，案件也就此懸而未決。

　　「開膛手傑克」一案，是連續殺人魔的經典範例，後來不僅引來無數犯罪學者研究，推理作家、電影導演也趨之若鶩，發表各種學說，形成開膛手學（ripperology）。近年，美國推理作家派翠西亞．康薇爾（Patricia Cornwell）發表紀實作品《開膛手結案報告》（Portrait of a Killer: Jack the Ripper - Case Closed，2002），運用最新的鑑識科技進行調查，為真兇的身分找到信而可徵的證據。

　　《俄羅斯幽靈軍艦之謎》涉及的歷史之謎，則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後，俄國因為戰事頻仍，導致經濟崩潰、內政混亂，在一九一七年爆發二月革命，俄國沙皇尼古拉二世被迫退位，一家人由臨時政府安置在西伯利亞；同年，十月革命，尼古拉二世一家被布爾什維克軍隊逮捕，並且慘遭槍決毀屍。

　　然而，案發後卻傳聞甚囂，認為尼古拉二世最小的女兒安娜塔西亞逃過這場死劫，因為在槍決現場的屍體只有九具，與家族成員共十一人的數量不符。後來，有多名女子宣稱自己就是安娜塔西亞，其中最知名的是安娜．安德森（Anna Anderson）。但是一直到安德森死後，都無法證實她的身分。就像開膛手傑克一樣，安娜塔西亞的故事也多次被改編為小說、電影及動畫，深深影響了現代的大眾文化。

　　然而，與開膛手傑克一樣，安娜塔西亞是生是死的謎團，也在鑑識科技的進步下有所突破。二○○七年八月，在槍決現場附近又找到兩具屍體，被認為與沙皇一族有關。二○○八年四月，俄羅斯科學家首次宣布，「沙皇一家人的屍體全部尋獲」；今年三月底，美國的軍方ＤＮＡ檢測實驗室更進一步地驗證俄羅斯的報告正確無誤。

　　不過，以作為解決歷史之謎的推理小說來看，《俄羅斯幽靈軍艦之謎》依然提供了引人入勝、淒美浪漫的想像空間。此外，若是再對照島田的創作經緯線，本作更重要的意義應該在於「腦部Mystery」獲得初步的具體實踐，我們在《螺絲人》（二○○三）裡，已經看到了本作的完成對於島田莊司有其特殊啟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