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式韻味：時尚美饌、生活品味、優雅世故，路易十四送給世界的禮物

前  言  生活在奢侈中
第一章  怎樣才算是太多——明星髮型師的規則
第二章  時尚女王——高級訂製服的誕生
第三章  時尚奴隸——宣傳時尚
第四章  灰姑娘的拖鞋和國王的長靴——鞋、靴及拖鞋
第五章  從法國廚師到烤布蕾——廚師如何變成明星大廚
第六章  世上第一杯高價拿鐵——時髦的咖啡館
第七章  香檳誕生的那一夜——當氣泡酒一夜走紅
第八章  鑽石國王——鑽石、鑽石、還是鑽石
第九章  象徵權力的鏡子——光芒背後的工藝
第十章  明光之城——從街燈到夜生活
第十一章  漫步在雨中——折疊傘的誕生
第十二章  購物新型態——骨董、高級家具、室內裝飾
第十三章  香甜如花的國王——香水、化妝品和梳洗
尾  聲  最輝煌的派對——凡爾賽風格的娛樂方式
謝詞
參考書目

前言

生活在奢侈中

　　為什麼全世界都堅信，只有當香檳的軟木塞「啵」一聲地打開時，意義特別的場合才算真正特別？要是這瓶泡沫四溢的酒還是法國貨的話，那這場合又是更加特別？為什麼鑽石這種象徵地位的寶石能夠如此凸顯財富、權力甚至忠貞的愛情？是什麼讓時尚迷如此確信某一名牌飾品——例如一只奢華的提包——能成為自己時尚品味的最佳明證、而且願意而四處搜尋，甚至不惜等上漫長時間，花費不少錢財？為什麼一個聲名遠播、獨一無二的髮型師對心智健全的大多數人來說這麼重要，彷彿寧可使盡手段，也絕不讓缺乏魔力的剪刀碰一下頭髮？

　　所有這些困惑以及時尚生活中的其他謎團，都是在同一個時期首度成為我們所謂的「問題」——這個時代也是歷史上關於優雅、風格以及奢侈品的重要時期。那時候，路易十四這位年輕英俊、魅力十足的國王帶有極高的時尚意識，以及更為強烈的歷史感，他下定決心，要讓自己和法國成為傳奇。在統治初期，路易十四的法國與「優雅」及「高端」完全沾不上邊。到了統治末期，他的子民卻是整個西方世界眼中時尚與品味的絕對權威，而法國則擔負起開始統領奢侈品貿易的經濟使命。

　　本書依時間順序記述時裝與烹飪的起源，以及法國如何將奢侈品及生活體驗帶給世界的過程，講述年輕的路易十四如何成功地賦予法國民族文化一種特殊定義，同時描述他如何成功地為美食、時裝、室內裝飾制定出新標準，而這些標準至今仍是世人界定格調的框架基礎。

　　從一六六〇年到路易十四去世的一七一五年這半個世紀，他和法國在這個歷史關鍵時刻的故事完全是一部史詩，這讓我們不禁自問，一個國家或城市是如何擁有某種性格或特徵的？很多情況下，國家形象不能歸於個人身上，民族的特點——如荷蘭人的清潔、德國人的準確——是大眾共同社會心理特點的結合。

　　但在法國，國家性格則是一種驚天動地的形象塑造行為。在十六世紀，法國並非世人心中最優雅、最先進的歐洲國家，但到了十八世紀早期，全歐洲的人都會說「法國人很時尚」，「法國人最懂美食」，就像他們說「荷蘭人很乾淨」一樣。法國已經在文化、時尚、奢侈生活等方面取得某種壟斷，而且從此開始把持著這個地位。同時，巴黎戰勝了同時代的勁敵——威尼斯、倫敦、阿姆斯特丹——成為公認擁有優雅、魅力甚至浪漫的城市。從十七世紀晚期開始，大批遊客便說著小說家和電影導演至今依然重複說著的話：到巴黎旅行保證能為每個人的生活增添魔力。

　　最令人驚訝的是，從此以後，這種魔力成為一種廣泛的渴望：優雅、奢侈以及時尚，這些統統得到了承認，而且達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在少數人的上流社會圈子裡，精緻的餐食、高雅服飾一直是眾人競相追逐的。當時有些風潮有其前例，比如在古羅馬時期。在不同的時期裡，某些國家對於奢侈生活就是要比其他人懂得多：例如文藝復興時期的義大利就為美食和服裝制定了標準。

　　但這些早期高尚生活的化身和十七世紀的法國有三個基本區別之處。首先，它們的影響非常有限；即便在義大利，當時最新的奢侈品也極難進入宮廷之外的尋常百姓生活中。其次，儘管我們絕對會贊同當時的美饌、華服確實有過人之處，但現代人並不會去傚仿這樣的時尚。最後，每座城市對品味和格調王國的統治都為時甚短。一六六〇年代，巴黎開始統領奢侈生活，一直延續到三個半世紀後的今天。這是因為法國人深諳市場之道：當時裝成為法國式，時裝業便開始了，隨之而起的則是時裝季等觀念，而這些觀念到現在依然是時裝業的基礎。

　　在路易十四庇護下誕生的體制、價值觀和商品，為奢侈品世界標誌出了新的起程。優雅生活的新標準首度跨越所有曾經限制其影響力的地理或社會障礙。法國女人肯定買不起所有當季的服裝，不過，就算只想買一件配飾，她也希望能買得對——也就是當季的剪裁、當季的顏色、當季的配戴方法——而且，她也希望這些配飾還要漂亮好看。

　　全歐洲大小城市裡的人們都臣服於法國大餐、時裝和設計之下，而這些大餐、服裝和設計則要竭力摹仿巴黎的款式。德國律師和哲學家克里斯提昂．托馬修斯(ChristianThomasius)在一六八七年宣稱：「今天我們希望所有東西都是法國式的——法國服裝、法國菜、法國家具。」甚至在美國獨立之前——只要北美新城市的人口數量多到足以形成市場，便形成了消費者的社會——早期美國便已有許多消費者在品味和格調上夢想跟隨法國的旋律而舞動。

　　因為法國人天生更加優雅，或是突然被上天賦予世上最優美的鑑賞力，所以法國時尚無須再造。至少在今天，法國人確實具有和國家形象相符的特點——他們喜歡談論食物，特別是在享用餐點之際；相較於英國人，法國人在這一點上更是如此。法國婦女擁有好身材的比例非常高，這就讓她們毋須在健身房中揮汗如雨，便能成為時尚代言人。十七世紀的法國是否真的就已如此，這並不重要，至少有一點很清楚：法國轉變成美饌和時尚王國絕對不只是國民共有的習性而已，這確實是一件國家大事。

　　一六七六年夏天，路易十四在諸多讓人困惑的美化巴黎計劃中祭出一項新措施，他耗費巨資進口數百隻白天鵝，要為塞納河增添優雅況味。路易十四下令在王后大道(Cour-la-Reine)對面的小島上給天鵝安個家，巴黎人和訪客就可以來這條廣受喜愛的路上散步，展示身上最新的服飾，同時欣賞帶有異國情調的鳥禽，這些全都可以同時進行。這些天鵝被精心安置在河上，每個從巴黎前往凡爾賽的人沿途都能看到天鵝的身影。當時的塞納河還運載著繁忙來往於巴黎的商船，因此有人批評這些高貴的天鵝並不適合受到污染的擁擠河道。路易十四毫不在意，他追求的是一種格調，而且決心已定。儘管有多條法律保護這些嬌客的巢穴，國王的天鵝還是死了不少，但這不讓我們訝異，真正叫人吃驚的是，其中有許多天鵝居然活了下來；半個世紀後，巴黎警局局長私底下依然看顧著這些天鵝。

　　從一開始就一直如此。路易十四似乎確切知道他希望將巴黎和法國塑造成什麼模樣——優雅高貴，富麗堂皇。為了實現這個目標，每個細節都要接受他的審視——從引進天鵝到為首都設置的街燈，再到男鞋鞋跟。「路易十四什麼都想到了，」他最大崇拜者伏爾泰如是說，「在他統治時期不僅出現了一些偉大的事情，而且是他使其成真。」在絕大多數的例子中，路易十四不僅成功實現了自己的目標，而且這些目標一旦達成，便從此成為世人心目中法國風貌和風格精髓的同義詞。

　　我們的方法甚至也是沿用路易十四的方法。我們生活在一個從超市、藥店再到咖啡館全天開放的時代，正如我們所說的24/7。白日和夜晚的界限打破了，我們拒絕等待想馬上得到的東西。只要蘆筍味美，花朵鮮艷，我們便不在乎是在哪裡栽培的。評論者或許會批評人類統治自然的慾望，但這就是今日的生活。這就意味今天這個即刻滿足的社會能理解像路易十四這樣的人。路易十四和我們一樣，想要的時候馬上就要得到：香甜的豌豆、明亮的街燈、前所未見的大鑽石。當大自然與他為敵，他會發明技術讓自然在他面前屈膝。路易十四其人、此生就是為了追求完美美學的激情的廣告，而他自己則成功地將其演變成得到廣泛認同的價值觀。法國時裝、餐飲以及設計的最早一批顧客也希望能擁有太陽王的點滴風格。

　　一六六〇年，巴黎決心要在西方世界打上自己的印記。在十七世紀，尤其是最後幾十年內，巴黎的面積擴大了一倍之多。一七〇〇年左右，巴黎和倫敦的規模基本相似，約有五十五萬人口，大致是歐洲第一大城，以及居於當時的君士坦丁堡、江戶和北京之後的世界第四大城。倫敦和巴黎把許多歐洲城市遠遠拋在身後——威尼斯、布拉格、拿波里、羅馬——這些城市在世紀之初還只比巴黎規模略小一些而已。同時期，阿姆斯特丹也有相當的擴大，但從未能與巴黎和倫敦匹敵。倫敦在十八世紀持續大規模地擴展，巴黎此時的發展卻停滯了。可是當初路易十四開始統治時，巴黎正邁開發展腳步，踏進歷史上最大的發展時期之一。

　　世人公認路易十四是法國歷史上最有作為的國王，他將法國變為一個現代國家。早在一六六〇年代，在統治初始，他便有意識地要將法國變得與其他歐洲對手不同。他特別希望法國能超越被他蔑視為「小店主的國家」的荷蘭，當時歐洲的貿易和船舶業強國。路易十四將荷蘭在這些方面的死敵英國也歸入同一類。他決心將法國變成超級貿易大國，而且完全用自己的力量讓法國登上這個地位。在首相尚—巴普蒂斯．科爾貝(Jean-BaptisteColbert)——此人撰寫過關於經濟保護主義與貿易大戰的著作——的幫助下，他決心為自己的國家圈出利潤豐厚的龐大市場——奢侈品貿易。

　　痴迷於時尚格調的國王與嗅覺靈敏的商人聯手，這彷彿是天作之合，二者共同構成了法國在一六六一到一六八三年創立國家新形象這個關鍵時期的領導力量，聯手創造出藝術與商業的完美結合。國王要求純粹的完美格調，而科爾貝則堅定地守著底線。兩人共同創造出第一個由時尚和品味推動的經濟。由於他們的合作，奢侈品業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商業化程度。科爾貝與法國商業圈過從甚密，他確保高端貿易在從貿易法規到進口稅等各方面都要對法國經濟有利。

　　科爾貝的法國經濟政策的基本原則很簡單：一個國家的繁榮和強大，與黃金、白銀的儲備量息息相關。為了提高黃金、白銀的供應量，進口要盡量低價，出口則要盡量高價。科爾貝在任的幾十年正值法國十七、十八世紀最嚴重的貨幣危機。在發現新大陸後的幾個世紀，貴金屬經由西班牙進入法國市場；十七世紀中期後，貴金屬的供應卻突然枯竭了。

　　在這種經濟情況下，科爾貝的首要任務就很明顯了。首先，凡是路易十四認為對於推動其歐洲最富有、最時尚、最有權力的國王形象的所有東西，都要在法國、或是由法國工人製造；其次，要確保大家狂熱地追隨太陽王，人數越多越好，而且只買國王會在凡爾賽宮使用的法國奢侈品。對於這項使命，科爾貝完成得極其成功，他的十八世紀繼任者、日內瓦銀行家賈克．內克爾(JacquesNecker)、也就是一七八九年法國大革命前最後一位財政大臣，從商業角度對科爾貝下了高度評價：「對法國人來說，品味是商業最大的成果。」國王為奢侈品創造了被世人很自然地認為是「法國味」的新標準，而科爾貝則確保所有與此有關的物品都能得到最廣泛的市場。這讓我們想到現在的好萊塢與麥迪遜大道的結合。

　　因此，在皇家敕令下，法國開始了歷史上最具創造力的時代。到十七世紀末，與法國日後的名聲和貿易平衡有關的兩大基本概念——法國料理和法國時裝——都在此時發明了出來了，而且迅速成為與法國國家形象密不可分的組成。有好幾項職業同時應運而生，直到今天都是法國可為奢侈生活著書立說的國家形象根本：世界第一次認識了明星大廚、明星裁縫，甚至還有明星髮型師。構成巴黎體驗的各種場所也紛紛建立起來——遍布各處的咖啡館，今日跳蚤市場的雛形——巴黎的跳蚤市場，最早的餐館，還有引人入勝的高檔精品商店，例如現在顧客依然興盛、位在凡登廣場（PlaceVendôme）附近的珠寶店。

　　法國的國家形象得益於一位極富遠見的國王以及出色的藝術家、藝人和工匠——這些天才開拓了釀酒、服飾、家具、烹飪技術以及美髮等諸多領域。此外還有另一種組合：路易十四與多位偉大的發明家聯手，共同創造了從玻璃製造這樣的革命性技術，到頗具遠見的靴子。這些領域各個看似微不足道，但綜合在一起則構成了一個奇妙而龐大的新整體。如果世人想了解、並獲得奢侈生活的體驗，法國是世界上唯一、並且以此聞名的地方，而這要歸功於路易十四。從那時起，西方世界、甚至來自更遙遠地方的世人，便同樣開始模仿起某個地方的文化與時尚風格，這個地方就是巴黎。因為路易十四，法國才贏得了可為高尚生活著書的名聲。

　　無人能懷疑，是否單憑皇室的支持便激發了不同尋常的強大創造力，而強大的創造力正是路易十四統治時期的一大特徵。但我們能確定的是，太陽王狂熱的慾望激勵了創業者的本能。在同一時期，從珠寶設計、菜單設計再到室內設計，各個領域都出現了革命。這麼大範圍的才華湧現離不開統治法國的宮廷對格調和審美的執著追求。伏爾泰說：「所有事物在路易十四時期幾乎都有了重新發明或再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