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文化很重要


第一章

幾乎所有的差異，都是因為文化。
──大衛‧藍迪斯(David Landes)

德國社會科學家韋伯(Max Weber)說的沒錯。如果我們從經濟發展的歷史能學到什麼，那就是幾乎所有的差異都是文化造成的。許多移居國外的少數民族，像是東南亞的中國人、東非的印度人、西非的黎巴嫩人、歐洲各地的猶太人與喀爾文教徒，都是很好的例證。不過，學者很怕處理文化的問題，尤其是引導人們內心的價值觀與態度。一談到種族與傳統，永遠都充滿火藥味。經濟學家與社會科學家謹慎考慮過後，都認為文化決定論是錯誤的，但是他們卻又推崇往好的方向改變的文化，譴責往不好的方向改變的文化。不過，讚揚或譴責也暗示我們只能消極的觀察，無法利用知識去改變人民與事務。技術官僚寧願改變利率與匯率，開放自由貿易，改變政治制度與管理，也不願碰觸文化問題。何況批評文化，很容易傷及自尊，損害認同感。尤其是外人的批評，無論多麼婉轉，總是給人屈尊俯就的刺激。因此厚道的改革者都知道要避免批評外人的文化。

但是，若文化這麼重要，為什麼結果又這麼不一致呢？許多經濟學家一再質疑，為什麼有些民族(像是中國人)在國內一直生產力不佳，到了國外卻很有創業精神。如果文化真的很重要，為什麼沒有改變中國？(中國的政策現在是鼓勵而非壓抑經濟發展，所以中國人在國內外的經濟表現已經沒有差異，只要中國維持傑出的經濟成長率，將可以從第三世界進入第一世界。)

有位經濟學家的朋友，可以說是政治經濟學治療大師，對於這種矛盾現象，他的解答就是否定文化與經濟發展的關係。他說文化無法預測結果。我是不同意他的看法。從文化的觀點，就可以預測到日本與德國戰後必將經濟復甦。比較南韓與土耳其，印尼與奈及利亞，我們也可以預測他們未來的成果。

另一方面，文化並非單獨存在的。經濟分析家有一種錯誤的觀念，以為只要有個好的理由就夠了，但是複雜的現象往往有許多決定性因素，而且互相關聯牽扯。單一因果論是行不通的。同樣的價值觀在國內被「壞政府」壓抑，可能在其他地方找到機會，就像是中國人移居海外經商致富的例子。古代的希臘人也認為外國人比較懂得經商。

因為文化與經濟表現是有關聯的，一個改變一定會影響另一個。泰國的年輕男子以前都要到僧院修行多年，培養健全的身心，這跟傳統經濟活動與僱用的緩慢步調可以配合。不過現在泰國商業繁榮，企業競爭的步調已經快多了。年輕人在僧院修行的時間已經縮減到幾個星期，學會念經與作法，就得回到現實的物質世界。大家都知道，時間就是金錢，時間的相對價值也已經改變。這種改變通常需要革命，但是泰國人自動調整他們的價值觀。(順便一提的是，在泰國的中國人是造成這種改變的主導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