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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識分子都到哪裡去了?

知識分子都到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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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識分子都到哪裡去了?——正視21世紀的庸人主義


緒論:穿越庸人之土的個人旅程

庸人(Philistine):一個欠缺人文文化的人;一個只對物質和日常事務感興趣的人。


某些出乎預料的情況促使我創作了本書。2001年5月,我為〈星期日泰晤士報〉(The Sunday Times)寫了一篇題為〈如今大學起什麼作用?〉(What is university for now?)的文章,談到我對英國大學發展方向的若干憂慮。這篇文章主要是探討當今校園中缺乏相對的學術刺激與挑戰的情況。我提到了大學生告訴我的一些故事,他們對大學經驗深感厭倦,還說許多學生一整年可能都沒有完整地讀完一本書。

文章發表的第二天,我收到一位大學高層的憤怒電子郵件。此人顯然被我的評論所激怒,指責我「故意」混淆議題。在讀了開頭怒氣沖沖的幾行後,我以為他會指責我捏造事實,謊稱大學生一整年都沒讀一本書的指控——然而,這並不是他反駁的重點。他對大學生和書籍世界的疏遠沒意見,反而氣憤我傲慢地認定書籍應在高等教育中佔優先地位。他抱怨說:「文章的語氣顯示,如果在任何一門課程中,學生沒有讀完『整本書』,你就會認為這門課沒做嚴格的要求。」就他而言,書籍成了當今大學生並非必要的課程參考資料。

這次意見交換後幾個月,他在「整本書」一詞上所加的引號,一直在我腦海中縈繞不散。我早就預料這篇文章會招來一定程度的敵意,但卻沒想到一流大學的管理者,會以這種不以為然的態度看待閱讀。在這次通信前,我一直相信,儘管在教學方法和學術成就上各不相同,高等教育機構與我持有同樣的焦慮,對大學生顯見的平庸怠惰,即便不感到窘迫,也會感到不安。我一直認為學術熱情在高等教育中被忽視,是因為控制學術和文化生活的新管理主義風氣所造成的無心之過,卻沒想到對方會公開地頌揚庸人主義,就如來信者對讀書出乎意料地輕視所顯示。

但我不需要花腦筋就能了解,這並非一個意見不同的大學管理者的怪異反應。當今文化精英不但不知自我捍衛,還對所有學術生活的常規給予集體性的嘲笑。此外,這位精英只遵循工具主義(Instrumentalism)的原則,即只有當藝術、文化和教育成為工具時,並有更廣泛的實用目的時,才重視它們。

那些熱情地追求自己愛好的學者,則面臨被貼上「脫離現實」(irrelevant)、「精英份子」(elitist)、「不切實際」(out-of-touch)和「邊緣化」(marginal)標籤的危險。對學問、卓越(excellence)和真理的追求,也常被描繪為古怪、任性和不切實際的追尋。「多少有點不可靠」,這是英國前教育大臣查爾斯.克拉克(Charles Clarke)在對為教育而教育所做出的描述,他堅持政府沒興趣支持「學者追求真理的這種中世紀觀念」。克拉克把對知識的渴望,描繪為一種不切實際的中世紀偏見,也證實目前在教育和文化政策中彌漫的庸人風氣。

而這類態度並非侷限於英國社會或任何特殊政黨的政客。克拉克雖身為工黨,但他前任的保守黨教育首長也相信,教育的主要目的是充當經濟成長的引擎。即使在知識的黃金年代,為追求思想而追求思想也只是種理想,很少成為現實。不過,至少在表面上,它被社會各重要階層視為一種理想,如今,卻逐漸與全球文化的工具主義風氣相衝突。印度孟買大學(Mumbai University)英文系前系主任瑞林達.納巴(Vrinda Nabar)指出,「無論是學生還是在大學裡,人們逐漸視人文科學和語言是不必要的個人嗜好。」 美國的情況也是如此。在1970-1995年間,大學外語系的學生人數下降了37%。

當然,對教育、藝術和文化的庸人態度並不新奇。十九世紀的偉大思想家們——馬修.阿諾德(Matthew Arnold)、尼采、歌德、馬克思——已感覺到市場這非人所控的力量,是如何影響到藝術和文化的發展。然而,今天庸人主義的影響並非來自經濟現實所要求的實用主義,也不是只從外部指向教育和文化,而是連政策制定的最高層也被同化了。新種的大學管理階層、博物館和畫廊經理人,以及對文化和思想內容漠不關心的「知識」企業家,只為利用文化去達成與其內涵毫不相干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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