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老太太聳聳肩。「我如果可以照自己的意思，我絕對不會對斯望說『夠了』。不過，時間也慢慢接近我不能為自己做決定的時候了。我不肯承認，但瑪亞是對的。我還有什麼選擇？我認了。」

湯姆摸摸她的手，沒有放掉。「妳可以去中國啊。」

韓妮好奇地看看湯姆。「我也可以去月球啊。」

「妳說過想去看看中國。」

「我也想要看英國女王，可是口袋裡要有錢才可能去任何地方哪。」

「交給我來處理。」

韓妮穩下來之後才開口：「你想要送我去環遊世界？」湯姆在胡說八道，她則聽的一頭霧水。

「不，我不會送妳去，」湯姆說，轉過來面對韓妮的臉，「我會帶妳去。」

韓妮什麼都沒說，盯著她的老朋友，感覺身上的血正在往上衝，心裡頭隱約知道他的意思。

「我早應該在很多年前，雅各死後就跟妳求婚，可是我那時候忙著賺錢，而且我很怕妳會拒絕我，如果妳真的拒絕了，我們可能沒辦法把一切拋到腦後，繼續維持朋友的關係。對我而言，當妳的朋友比擁有全世界重要。於是我就讓這些年這麼過去，等到意會過來後覺得已經太遲了。我從來不知道妳會離開這個高山小鎮。然而現在……」

他微笑，放下她的手。「現在，我也許還有機會。我不想再等了。我這輩子大部分的時間都很孤單，在我來斯望之前，曾經愛過某個人，但是那樣對我們都不好。她已經結婚，而妳是唯一讓我在乎的第二個女人。現在我希望自己在離開人世以前有個人陪。我相信妳也一樣吧。所以，韓妮，我喜歡也希望妳能嫁給我，搬過來跟我住，而不是妳女兒那裡。」他停下來後，又說：「妳、妳的縫被架和妳的祈禱牌都能夠待在我的身邊嗎？我願意跪下來求婚，只是我可能會站不起來。」

韓妮笑了出來，她心裡的某道防線也突然撤除「你在向我求婚？我們這把年紀？拜託，我都八十六了。我不能結婚。」

「不管妳結不結婚，明年還是會變成八十七歲啊。」他想了一會兒，「妳曾經跟我說過『不能』是妳聽過最糟糕的話，我真不敢相信妳剛剛竟然說出口。」

「我還真的有說過哩。」韓妮開口笑出來，安靜了下來。「湯姆，我們會變成一對老傻瓜。」

「我覺得自己的心態很年輕，也不怎麼傻啊。事實上，我覺得這是我想到的一個很棒的主意。」他把雙手放在手杖上，看著十哩山漆黑綿延的山脈。「妳說呢，韓妮？」

韓妮盯著這座山看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看看天空。她不相信自己居然能看到這麼多星星。「我從田納西坐著一輛有篷馬車到科羅拉多，嫁給一個我從來沒見過的男人，」她慢慢說著，「我想，到芝加哥嫁給一個我認識七十年、也愛了許多年的老朋友應該不是什麼大問題吧。我們都寂寞了很久，不是嗎？我們應該好好補償這段彼此都寂寞的時光。」

「我們絕對可以的。」湯姆靠了過來親吻韓妮，比韓妮想像的還久，還激烈。這不是友誼的吻，韓妮嚇了自己一跳，因為她正在想像嫁給湯姆赫利會不會像她和比利、雅各的婚姻一樣完整。這個想法讓她臉紅，她很高興夜色很黑，湯姆沒有看出來。

韓妮對湯姆微笑，也回親他一下。然後，她往後退，抬起頭問：「我真的可以見到英國女王嗎？」

「只要是妳想見的都可以。」他說，又拿起她的手，親了一下。「我們可以花上幾年看看妳想去的每個地方——中國、波斯，甚至是北極，我聽別人說北極沒有比一月的中斯望還糟呢。夏天一到，我們可以一起回來斯望，租一個私人的火車車廂到丹佛，然後在那裡租用汽車和司機，載我們上來。」

韓妮先是輕輕笑著，後來大聲笑了出來。「原來我不是看著我生命的終點，反而是個新開始呢。我相信我們還可以快活好幾年。」

「我們可以的。妳願意嗎，韓妮？」

「我願意，湯姆。我會對你說我願意。」他緊緊抓住韓妮的雙手，把她拉過來，再次親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