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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幫地球量體重:卡文迪什嚴謹的實驗
英國科學家卡文迪什是十八世紀最偉大的化學家暨物理學家之一,也是其中最怪的之一。所幸,他的貴族背景和繼承的家業,讓他有能力縱容自己追求各種興趣,而這也是科學之幸。也因為這樣,他才得以完成一項傑出實驗,其精確程度領先群倫,在整整一個世紀的時間裡,無人能出其右。

卡文迪什(一七三一~一八一○)嗓音尖銳,顯得神經質,衣著古板,完全是落後五十年的裝扮,而且他還盡可能地不與人接觸。幫他寫第一部傳記的作家是皇家學會的科學家,叫做喬治.威爾遜。他提到同事對卡文迪什的看法,說他把自己打扮得像是他們的祖父輩,頭上還戴了一頂尖翹的三角帽,而且他很「靦腆又害臊,跡近病態。」當他不得不忍受與人接觸時,經常撇開眼神望向一旁,一旦受不了還會衝到室外去。有時候他來到門外,一見室內人群擁擠,就會渾身僵硬地站住,完全沒辦法踏入門內。搭乘馬車的時候,他會縮在角落,免得被人從窗口看見。做例行健身散步時,他總是在同一個時間走在同一條路線上,而且會走在路中間,以免偶然碰到別人。當他察覺鄰居已經知道他的散步路線,而且群聚圍觀這位當地怪人,卡文迪什便會改變行程,在夜色掩護下外出。卡文迪什終生只有一幅畫像,而且還是被偷畫的。熟悉他的人知道他太害羞了,不可能同意作畫,便私下邀請了一位畫家參加皇家學會晚宴,還安排這畫家坐在會議桌後端附近,這樣才能好好觀察卡文迪什的臉孔。「謹慎保平安」是卡文迪什的家訓,然而,亨利的行為卻把這句訓示發揮到極致病態的程度。

卡文迪什特別害怕女人,他的母親在他兩歲時就過世了。為了避免和他的女管家接觸,他總是在上床休息之前,寫下指示擺在桌上,指點她隔天該做什麼事情,供應哪些餐點。有一次他在樓梯上意外遇見管家,之後就請人安裝後梯,以免再發生這種事情。另外,根據皇家學會的一位熟人回憶:

有一晚,我們看到對街樓上有位非常漂亮的女郎,從窗口向外觀望,看著我們這些哲學家吃晚餐。這吸引了我們的注意,一夥人便群聚窗邊,欣賞這位美女。卡文迪什還以為我們是在看月亮,便像平常那樣怪裡怪氣地湊過來看。結果當他發現我們真正在觀望的目標是什麼,便滿心嫌惡掉頭離開,還咕噥一聲:「哼!」

卡文迪什的生活和工作都是井然有序、一絲不茍。他晚餐老是吃相同的食物:一塊羊腿。他的日常作息,威爾遜寫道,都是依循同一套定律,而且「就跟規範星辰運動的定律一樣僵化、規律」:

他年年都穿相同的服裝,從不注意時尚變化。他計算裁縫師蒞臨裁製新衣的日期,就像計算彗星降臨一般……每當他前往皇家學會俱樂部參加集會,他總是把帽子掛在同一根掛桿上。他的手杖始終是擺在他的一隻靴裡,也永遠是同一隻……這就是活生生的他,智慧精密運作的美妙成品;而且他除了生活謹守規律,死時也是中規中矩。他預測自己的死期,就好像那是某種偉大發光體(實際上就是如此)的食虧現象,還精確計算未知世界的陰影,會在何時把他捲進黑暗陰間。

威爾遜是位嚴謹又敏銳的作家,對他這位傳記對象存有強烈的矛盾觀感。當他被迫來評價卡文迪什的人性面,威爾遜苦惱掙扎,勇敢寫出以下精彩論述,令這位才華橫溢的怪人躍然紙上:

就道德而論〔他的個性〕是一片空白,只能以一連串的消極面描述之。他不像別人會去愛、去恨、去期盼、去害怕、去崇拜;他讓自己和人群隔絕,顯然也和上帝隔絕。他天生沒有任何真誠、熱忱、英勇,也沒有任何豪俠義氣,卻也幾乎完全沒有惡劣、屈從或卑劣的成分。他幾乎完全沒有熱情。凡是超乎純粹理智,一切有必要去憂心掛念的,或必須動用到迷戀、想像、感情或信任的,全都惹卡文迪什嫌惡。一顆理智的頭腦進行思考,一對異常敏銳的眼睛從事觀察,一雙非常熟練的巧手進行實驗或做紀錄,這就是我閱讀他〔的著述〕所認識的一切。他的頭腦似乎只是個計算引擎;他的雙眼是影像的入口,不是淚珠的泉源;他的雙手是種操弄裝置,從來不曾帶著感情顫抖,也不曾合掌表示崇敬、感恩或絕望;他的心,只是個解剖構造,是血液循環的必要器官。然而,若說這樣一個人,這個顛覆了「人有者我恆有之」格言的人,是不能被愛的人,那麼他同樣也幾無可憎惡、可鄙視之處。儘管他有許多機能都萎縮了,或不曾發育,欠缺「元素都妥善混合」的那群所具備的能力,不過他依舊是個真正的天才,不下於詩人、畫家和音樂家之流,那是群欠缺理智、心胸狹隘而想像力豐富的人,然而世界還十分樂意向他們屈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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