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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休息時間,她想去上廁所。
廁所位於教室外的長廊深處。三樓除了芭蕾舞教室之外,還有其他房間,但門上的毛玻璃後方總是暗暗的,總讓她覺得心裡毛毛的。她要姊姊陪她去。每當這時候,姊姊總是一說就答應,從來不曾取笑或刁難她。
從廁所出來的時候,姊姊正在窺探走廊盡頭的樓梯。
「姊,怎麼了?」
「噓!」
姊姊豎起食指,燦然一笑:「你看。」
通往樓上的樓梯兩側排了好多燈籠。「怎麼有這麼多燈籠?」姊姊喃喃地說,腳已經踏上樓梯了。她想起上次跟著姊姊偷溜到屋頂的事。那次她們下樓時被洲崎老師發現,挨了一頓好罵。
「不行啦。」她對姊姊說。「一下就好。」姊姊這麼說。
仰頭可看到樓梯平臺上擺了大大的狸飾品和招財貓。姊姊從平臺上往更上面的樓梯看,發出「咦」的一聲。「有女兒節娃娃耶。」
「有女兒節娃娃?」
「有,而且好大。」
「我也要看。」
她爬上樓梯,站在姊姊身邊。兩側同樣擺了燈籠的樓梯成了女兒節人偶的層架,上面擺著一排排女兒節人偶。姊姊飛舞般輕巧地閃過女兒節人偶上了樓梯,站在四樓的走廊。「好誇張。」姊姊低聲說。「全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有這麼稀奇?」
「稀奇、稀奇。」
聽到別人這麼說,自然想一探究竟。她跟在姊姊後面上樓。
四樓的走廊堆著許多裝了人偶和玩具的紙箱,很亂。姊姊拎起散落在地板上的七彩彩帶。彩帶映著從長長窗戶射進來的光線,閃閃發亮。姊姊邊走邊輕輕甩動彩帶,摸摸排在地板上的或黑或白的招財貓的頭。
「好像玩具店喔。」她悄聲說。
「嗯。」姊姊也同意。
然後她們發現了一個蓋著紅布的大箱子。姊姊把耳朵貼上去,說:「裡面好像有聲音。」掀起紅布的時候,她看到暗暗的水裡有瞪得好大的眼珠子在動。她驚呼一聲,向後退,抓住姊姊的手。姊姊也抓住她的手。
水槽裡,一尾活像妖怪般又紅又肥的魚浮在水面。魚有西瓜那麼大,圓滾滾、胖嘟嘟的。嘴巴一開一合,愣愣地盯著她們。
她們呆站在那裡看著魚的時候,走廊深處傳來一聲「你們在做什麼」!一個戴著草帽的女人站在那裡瞪她們。「要是調皮搗蛋,會被宵山神吃掉喔!」
她們落荒而逃。
姊姊邊下樓邊笑著說:「啊啊,嚇死我了!」
○
她們沿著平常回家的路來到烏丸通,這時姊姊倏地停下腳步。
化為辦公大樓峽谷的大馬路上竟然一輛車也沒有,人潮在車道正中央行走。有穿西裝提公事包的人,也有拿著團扇在胸前邊搧邊走的大叔,有觀光客模樣的婆婆阿姨,也有穿著浴衣漫步的年輕男女。斜陽輕照的大馬路兩旁,攤販擠得水洩不通,有些已經點亮了燈泡。她從來沒看過這麼多攤販。分辨不出是什麼味道的焦香味隨著潮濕的風飄過來。她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大樓峽谷中充斥著攤販與群眾的熱氣。
○
姊姊好奇心強,無論什麼地方都想一頭闖進去。這讓被拉著跑的她焦慮不安。她很怕洲崎老師撞見她們竟還在外頭晃盪。
錯綜複雜的市區也令她害怕,因為市區裡有人綁架小孩要求贖金、或是賣到遙遠的國外去,或是殺掉。天知道什麼時候昏暗的小巷裡會跑出邪惡的大人來,把她攔腰抱起,帶到遙遠的地方,永遠都回不來。她總覺得走在大街上時,片刻都不能鬆懈,身體繃得硬邦邦的,手心一下子就汗濕了。儘管她膽子這麼小,卻滿懷責任感,認為姊姊太莽撞,自己必須寸步不離地看好她。而這正是她可愛的地方。
姊姊堅持要去看位於這祭典某處的「螳螂」。聽芭蕾舞教室的同學說,動起來就像活的一樣。「都是她們跟姊姊亂講!」她心中恨恨地想。
「姊,你為什麼想看那種東西?我們回家啦。」
「想看就是想看啊。走啦!走啦!」
說著,姊姊已經朝著因攤販而熱鬧起來的烏丸通人群走,抓著姊姊衣角的她也朝同樣的方向邁出腳步。
姊姊梳成髻子的黑髮光澤亮麗,腳步像跳舞般輕快。
跟著人群走在大馬路中央,確實令人感到愉快無比。馬路兩旁的攤販大陣似乎沒有盡頭。姊姊讚歎著,明明沒有什麼事卻頻頻嘻笑。走在大馬路中央的姊妹倆眼前,銀行、辦公大樓林立的熟悉景色為之一變。市街的底部矇矓地布滿了攤販的橙色燈光,透出亮白日光燈燈光的辦公大樓峽谷上方,清澄的夏日天空逐漸暗轉,開闊無垠地延伸開來。這片生平僅見之美,使她的身體因一陣近似於恐怖的解放感而發抖。驚異之下,她不由得喃喃地說:「這是怎麼回事呀!」
「啊,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