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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地球上每天都有天災人禍發生,可惜多半只會成為曇花一現的熱門話題,我們習於急躁地議論當中是非,很快的又把精力轉向另一個焦點,平白錯過了許多情節,而我們卻無法保證,那不會是我們正好必須知道的事。
挪威遭炸彈攻擊的消息傳開,我尚在台北和攝氏三十五度的高溫奮戰,不少好友以為我人在現場,急著尋找本人下落,而我一度懷疑那可能是誇大其詞的報導,完全無法想像恐怖攻擊居然會落在這個國家頭上,CNN和BBC一整天都在播放挪威政府大樓周邊滿目瘡痍的畫面,看來果然事態嚴重,接下來更為不可思議的是,位在奧斯陸近郊的烏托亞島(Utøya),傳來讓人驚駭莫名的槍響。
「七二二事件」之前,我在這座城市住了兩年又六個月,感覺得到在她溫馴平靜的外貌下,其實潛藏著因種族、宗教、文化格格不入而來的焦慮感,但挪威人以其奉公守法、天真誠實,和清爽的街道、露天的陽台以及綠草如茵的公園,有效抹去了那層不安,所有人都相信,報上有關恐怖主義在挪威蠢蠢欲動的威脅論,只是稍具副作用的咖啡因,並不至於帶來立即的危險。
而又有誰能預料,處處標榜平等、寬容的太平天國,居然會培養出布列維克(Anders Behring Breivik)這位喪心病狂的傢伙。他在市區引爆炸彈,跑到郊區濫殺無辜,既有恐怖分子的手段,還有殺人魔的影子,八人在爆炸案中喪生,六十九人死於布列維克的槍下,一天之內光他一個人就足以結束掉七十七條生命,挪威政府說這是自二次世界大戰以來,挪威遭遇到最為嚴重的一次攻擊,此話所言不假,除了戰爭之外,挪威人從不必經歷這種悲劇,這是一個沒有天災的國家,卻因為人禍付出慘痛的代價。
爆炸屠殺案後兩個星期,我回到奧斯陸,她已恢復往日的寧靜,但挪威人內心仍有起伏,尤其始作俑者並不是他們長期以來的假想敵——伊斯蘭極端主義,而是和他們一樣有著同樣金色的頭髮、藍色的眼珠、白色的肌膚、相貌堂堂道道地地的挪威人,這讓他們更加沮喪,也更想找出避免下一場災難的解答。
藉由這起事件,我試著整理出過去兩年多蒐集而來的資料,和對這座城市時時刻刻寫下的紀錄,看著新聞報導,希望在情緒隨之波瀾翻覆的同時,也能留下冷靜的觀察,不令它匆匆掩沒在陣陣喧囂和嘆息聲中。
「A-Ha」是八0年代經典流行樂團,一九八六年以一曲〈Take on me〉席捲全世界,三位來自挪威的樂團成員,為自己的國家帶來四分之一世紀的驕傲。「七二二事件」後一個月,已宣告解散的「A-Ha」樂團受挪威政府之託,在追悼音樂會上為挪威人最後一次獻唱。
〈Take on me〉有句歌詞寫著:「安然無恙並不比遺憾好」(It’s no better to be safe than sorry)。或許有時真是如此,人類的智慧總在錯誤中增長,胸懷常因委屈而撐大,苦難淬煉,似乎是完好人格的必經之路。養尊處優的挪威人,經過「七二二事件」震撼教育後,我想留在這塊土地上的,應該不光只有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