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犧牲石

犧牲石

The Stonehenge Legac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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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月,六月十三日星期日
巨石陣

朦朧的霧氣像滾草似的,在夜深人靜的威特郡(Wiltshire)翻騰。在平坦寬廣的田野上,穿著連帽長袍的監視者們抬頭望天,見證月亮的第一道銀光。現在是新月,只露出一絲模糊的純白光線包裹著月球如巨大黑絲絨般的輪廓。

站在地平線上,一名監視者轉過他隱藏在連帽下的蒼白臉孔。衰老的手舉起熊熊火炬,監視者彼此快速地交換耳語。獻祭者準備好了;他在禁食狀態下被帶到這裡。七天,沒有食物、沒有光線、沒有聲音、沒有觸摸、沒有氣味。他身體中所有的雜質全都滌淨、他的感官變得敏銳、他的心智專注於他的命運。

監視者們身穿手織粗麻布製成的長袍、腰纏植物編織而成的繩子、腳穿粗糙的獸皮。這是「古人」的裝扮──創立組織的人。

清洗者脫掉獻祭者身上的深色衣服,他會以來到世界的模樣離開這個世界。他們摘下他手指上的戒指、腕上的手錶,從他脖子上摘下掛有偽神符號的粗糙金項鏈。

他們架住不斷掙扎的他,把他泡在河裡。冷水灌進他嘴裡,在他腐爛的肺裡咕嚕冒泡。他像受驚的魚兒一樣掙扎,希望找到一條安全的水流,好帶他逃離捕捉者之手。

那是不可能的。

淨化之後,他語無倫次地被拖回岸上。搬運者們俯身用長條狀樹皮將他綁在自冰河時代就陪伴他們直到現在的高貴樹種──松木──製成的擔架上。他們把他高舉至肩,像驕傲又滿懷愛情的人抬著弟兄的棺木;他對他們來說非常珍貴。

他們的路途很長,超過兩哩路。從古老的營地──德靈頓(Durrington)往南。步上大道,直到抵達青石與四十噸重的殘留巨石柱所在的位置。

搬運者毫無怨言,他們知道他們的先人從幾百哩外搬運這些巨石的痛苦。設計者跋涉過高山深谷、航越狂暴的海洋,用赤鹿的角與牛的肩胛骨,挖出了現在巨石陣所豎立的坑。跟在搬運者後面的是追隨者,清一色是男性,全部穿著同樣的連帽褐色粗布長袍。他們從英國、歐洲與世界各地前來,因為今晚是新任巨石大師的第一次獻祭;已經延宕許久的諸神祭祀。這次儀式將會喚醒巨石的精神力量。

搬運者在踵石(Heel Stone)暫停,這塊斜插進地面的巨大砂岩是天空之神的居所。除了八碼以外的巨石,周圍的一切都相對變得渺小。

在門形石的中央,篝火在黑暗裡燃燒著,冒著煙的火舌衝向月亮,照亮了舉起雙手的巨石大師。他停頓了一下,緩緩以雙手畫出弧形,推開他與這些排列成馬蹄形的門形石之間的能量之牆。

「偉大的天神啊,我感應到你們永恆的存在。最永恆的土地之母,最崇高的天空之父,我們聚集在祢們的護佑下,恭敬地跪在祢們面前。」

穿著連帽長袍的神祕人群一起默默跪下。「我們,祢們最服從的子女──眾神的追隨者,聚集在此地,在祖先的骸骨上榮耀祢們,表現我們的奉獻與忠誠。」

大師合掌,高舉過頭上,手指朝天,口中念念有詞。搬運者站了起來,他們再次扛起綁在自製擔架上的裸體年輕人。

「我們感謝祢們,感謝所有照顧我們、祝福我們的偉大神明。為了紀念祢們跟古人,我們獻上這項祭品。」

搬運者開始最後的路程,穿過石拱,前往位於至日線上的獻祭點。

犧牲石(Slaughter Stone)。

他們把年輕人放在灰色長石板上。巨石大師低下頭,放下高舉的雙手,觸摸祭品的額頭。他不怕看著那雙驚恐的藍眼睛。他早就訓練自己摒棄一切同情心,如同君王放逐叛徒。

他緩緩合掌在男子臉上繞圈,繼續念儀式需要的禱詞:「以我們的先父、先母、保護者與精神導師之名,我們赦免你的世俗罪孽,透過你的肉體犧牲淨化你的靈魂,加快你前往天堂永生的旅程。」

至此巨石大師才攤開他的手掌。他張開雙手,半個身體被月光染上白骨色,另一半則被火光映成血紅。

搬運者把神聖的工具放進他伸出的雙手中。巨石大師抓牢,手指收攏在幾世紀前就刻成的平滑木柄上。

第一把燧石斧頭命中祭品的頭。

接著第二把。

又是第一把。

在如雨的敲擊下,骨頭與皮膚像蛋殼般碎裂。祭品死後,人群發出一陣吼叫,大師在得意的歡呼聲中退後,張開雙臂,向他們展示祭品噴濺在他長袍與肌膚上的血。

「如同你們流血斷骨組建這個神聖的入口保護我們,我們也為你們流下自己的血、打斷我們的骨。

追隨者一個接一個上前。他們用手指沾附祭品的鮮血,畫在自己額上。然後走回大圓圈位置親吻門形石。

沾血並且得到祝福,他們深深一鞠躬,然後默默消失於黑暗的威特郡荒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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