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x飲食大展
殭屍不哭

殭屍不哭

Zombies Don’t Cry

內容連載 頁數 1/3
楔子
這個時段的墓園很安靜,與此景相襯的滿月映照在剛除過草的大片草坪上,也照耀著綿延數里等距相隔的墓碑。一排排無邊無際的墓碑出乎意料地沉靜;我幾乎像是在凝視一張有數千顆牙齒的大嘴,單單為我綻放笑顏。雖然這個時節的空氣冷冽,卻很新鮮,讓一切事物都顯得乾淨、清新、清晰可辨;清楚可見的死亡。

就墓園來說,我始終認為這裡算是格外不會讓人覺得毛骨悚然的墓園。你們在電視或電影上看到的大多數墓園,都刻意營造出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的可怕場景,變形的墓碑傾斜,籬笆破損,墓地長滿乾枯、死寂的草叢,我想這看起來差不多就是你認為墓園應該呈現的樣子。

在佛羅里達這裡,他們該死地嚴肅看待他們的墓園。

你經過的籬笆沒有咯吱作響,沒有一大堆凶猛的黑貓在地面遊蕩,草坪跟棒球場的草一樣青綠,墓碑直挺挺的,沿著墓園整段路都是毫無破損的完善人行道,墓碑刻文都很潔淨,花朵新鮮無比。

我利用月光檢查我腳邊的野餐盒內容物。
四罐山霧汽水?
打勾。
塑膠湯匙和刀子?
打勾。
塑膠盤?
打勾。
餐巾紙?
打勾。
手銬?以防事情出差錯。
打勾。
腳鍊?以防事情真的變很糟。
打勾。
短柄小斧?以防事情糟到極點。
打勾。
新鮮的腦?
再仔細檢查一次。

我微微一笑,蓋上野餐盒,緊緊扣好,然後又拍了拍盒蓋。雲朵飄移越過月亮,但我仍然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多虧了我這嶄新的殭屍視覺,真是感激不盡。(儘管一切看起來都有點……發黃。但沒關係;過一會兒就習慣了。)

我腳邊的墳墓是剛做好的。有一半的白色摺疊椅還排放在後方,其他椅子則整齊地疊在金屬推車上,有人在結束時忘記把它推回殯儀館休息室了。是啊,這沒什麼好驚訝地。在過去幾天發生的一切事情後,誰還會責怪薪資短缺且工作過度的挖墓人呢?

我不用看錶就知道從我轉化他到現在,已經過了七十二個小時,所以現在他在地下六尺處應該要開始蠢蠢欲動了。我嘆了口氣,從貨車後面抓出我帶來的鏟子,開始挖掘。這工作很吃力,確實如此,但我很喜歡這種持續不變的動作。殭屍過了一會兒就很容易變得有些僵硬,所以我總是說,所有我們可以做來讓身體維持行動、讓我們的關節不會凍結、僵直的事情,當然是愈多愈好。

我很快地處理好最上面那層沙土,然後踩進墳墓裡面,再挖出更多土。我從容不迫;沒必要在我們大團圓之前讓我自己消耗殆盡。在這個月光照耀的夜晚,我在這個空曠的墓園裡,形成一種音樂節奏:鏟入、挖出、越過肩膀、再來一次:鏟入、挖出、越過肩膀、再來一次。就像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直到我的鏟子終於碰到棺材木頭,一陣新鮮的亮光漆碎片噴散出來,才讓這個節奏中斷。

我站到旁邊,沿著棺材擠壓,把鏟子堅硬的末端當抹刀使用,小心翼翼地刮掉覆蓋在棺頂上的薄薄一層污泥。當外層消失,只剩下木頭時,我靠在我的鏟子上,伸展我的背,習慣性地抹抹前額(殭屍不會流汗),仔細聆聽了一、兩分鐘。

從裡面傳來動來動去的聲響,我對此微微一笑;一點都不急迫,就只是喪禮晚禮服摩擦棺材綢緞那種通常會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相信我:一旦你聽過這種聲音,你永遠都忘不了。)為了確保我是跟好殭屍而非壞殭屍打交道(是的,一點也沒錯,的確有差別),我用我硬挺的軍靴敲敲棺材蓋。叩,叩,叩。

我很高興這是個寂靜的秋夜,我等著,直到我聽到腳下傳來急促的回應:叩,叩,叩。好孩子。我用鏟子末端撬開棺材,當水壓蓋像老爸那輛可靠的老舊旅行車後車廂般緩緩上升時,我仔細傾聽嘶嘶聲響。

棺材裡躺著一個雕像般的年輕男子,皮膚蒼白,身穿藍色晚禮服,最迷人討喜的捲髮垂落在他大理石般的白色前額。我知道我還沒成為殭屍那麼久,但我確實認為這已摧毀了我,讓我不適合一般男生了。

回到我還是正常人的時候,我一直很喜歡運動員類型的人。你知道嘛,強壯堅實,紅潤的皮膚,從汗濕的灰色背心膨脹突出的肌肉,日曬的膚色……曬痕。但現在呢?我得告訴你,關於蒼白的皮膚,身體零脂肪,沒有心跳,眼底深沉的黑眼圈等等,諸如此類的事情,我確實深切了解了。
那麼這個呢?這個擁有的特徵還更多。

他虛弱地微笑,雖然不知是對著什麼微笑,或許是在回應灑落下來的月光,而非對著這個最初實際送他進棺材的女孩笑。無論如何,對於自己在地下六尺的木頭棺材中醒來,包覆在可能很昂貴的綢緞中,他看起來顯然一點都不驚慌。

「妳是誰?」他靜靜問道。「還有妳為什麼拿著那個鏟子?我在哪裡?這是誰的晚禮服?為什麼這是……藍色的?」

啊,新鮮人;總是有一大堆問題。噓,我用蒼白的手指點向我的灰色嘴唇,示意他安靜,我嚐到新鮮的墳墓泥土和鏟子碎屑,很快在我的黑色工作褲上擦掉。然後我將他從棺材裡拉出來,打開野餐盒,給他看新鮮的腦,然後看著他的雙眼。眼睛一亮。起身。

他迅速解決那些新鮮的腦時,我嘆了口氣,將他的棺材填補起來,速度比剛才挖出棺材時迅速些,還把上面那層壓好,這樣看起來比較像沒被碰過。這時他第二個腦已經吃到一半了,我還沒來得及說「嘿,留一點給我」,他已經就著那身有霉味的晚禮服坐下休息,還輕拍他的胃,打起嗝來。

我打開一罐新的山霧汽水,遞給他。

「謝了,梅蒂。」終於他說了,呆滯的雙眼有了意識,懶散的微笑中滿是灰色的物體和血塊。我搖搖頭,嘆息,跟他一起坐在新鮮草地上,旁邊就是他那個更新鮮的墳墓。嘿,我們才不是電影「鐵達尼號」船頭的李奧和凱特,但當妳和妳的男友都是死人時(抱歉,是活屍),相信我,妳能有什麼,就接受什麼了。
31 2 3 下一頁 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