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小說展
內容連載 頁數 1/4
母牛只在課本裡微笑


「他們在書本裡從來不提這些事。」當雪從敞開的過道吹進來落在我的裸背上時,我這麼想。

我臉朝地躺在一堆不知是什麼的髒東西中間,手臂深入在一條正使勁的母牛身體中,腳趾夾在石頭縫裡,我腰以上全部赤裸,身上滿是雪、泥和乾了的血。除了那盞冒煙的油燈所照出來的一圈光以外,什麼也看不見。沒有,書本上從來沒提過要在黑地裡摸索儀器,從沒提過要設法在半桶水中消毒,從沒提過凹凸不平的地面會箝痛你的胸膛,從沒提過手臂會慢慢發麻,也沒提過當手指頭要對抗母牛強有力的排斥時,手臂會慢慢癱瘓。

從沒有什麼地方提過這種漸來的筋疲力盡,也從沒提過這種無望的感覺。我的思緒回到了產科書裡的插圖,老是母牛站在發亮的地板上,長得帥帥的外科獸醫穿了雪白的外罩,站在一個挺禮貌的距離,把手臂伸進去助產。醫生在輕鬆地微笑著,農夫和他的朋友們也在微笑,甚至於母牛也在微笑。圖中沒有血,沒有髒,也沒有汗。圖中的醫生大約剛吃完一頓好飯,走到隔壁人家為了好玩而接生,就好像吃一點甜食似的。他才不用清晨兩點冷得發抖地從被窩裡爬出來,也不用在冰雪上顛上十二哩,瞌睡兮兮地盯住前面車燈照出來的一棟孤零零的農舍,更不用爬半哩雪路到一個連門都沒有的牛欄裡去看他的病人。

我盡量把手再伸進去一吋,摸到小牛的頭在後面,試著用指尖把一條細繩圈套到小牛的下巴上,這動作非常困難。我的手臂一直擠在小牛與骨盤之間,每次母牛陣痛用力的時候,其間的壓力簡直到了令我無法忍受的地步。母牛一鬆下來,我又把繩圈往前推了一吋,我不知道還能這樣持續多久,要是我不能把繩圈快快套上那下巴,恐怕永遠也拉不出這條小牛了。我咬咬牙,又往前推。

又有一小堆雪吹進來,我幾乎可以聽到雪融在我的汗背上的聲音。我的前額上也有汗,當我一用力就掉進眼睛裡去了。

每一次的難產接生,任誰都會有一個時期開始懷疑:「這一仗會不會贏?」我現在就到了這個時期。

我聽到旁邊有人在說話:「最好還是宰了牠吧!骨盤這麼窄這麼小,我可沒看見什麼小牛。」「看牠多肥,實在是肉牛的料,你不覺得送到屠夫那兒划得來?」「小牛的位置不對,要是大塊頭的母牛,把小牛的頭掉過來就是了,這條母牛可沒什麼指望。」

當然,我可以用肢解法接生,就是用鐵絲套上小牛的脖子,把頭取下來。那種接生法的結果老是地上堆滿了頭呀、腿呀、內臟呀等等。多的是教科書教你各種肢解小牛的方法。

41 2 3 4 下一頁 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