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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雨(下)花風之卷

暴風雨(下)花風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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遭流放的罪人所搭乘的公務船,彷彿要縫合東支那海和太平洋似地沿著兩海的交界處前進。從右舷可看見東支那海呈現女性般的面貌,就好比貴婦的微笑。透明的海浪透著幾絲日光,如稜鏡不斷折射出虹彩。

反觀左舷所見的太平洋則是青色的集合體,幾近墨色的壯闊之海。白色的波浪配上墨色呈現水墨畫中撲朔迷離的世界。這海洋就好比驅著牝馬的武將。可是兩海的鄰接卻無抵觸,反而生出多變的風情。男女之間正是身為琉球大動脈的富饒航路。

「上天或許是要讓我見識這一切,才會讓我搭上這艘船……」

寧溫雖然從王宮大臣表十五人眾的高位墜落,可是一見到海以後心情也跟著好轉。過去為了成為男性,她捨棄了私情,只為理念而活,並且深信這就是男人。然而回頭想想,自己最終是否仍流於私情呢?她不後悔殺了徐丁垓。徐丁垓是想要奪取琉球的叛國者,但她不是為了琉球討伐他。現在的她終於察覺內心的陰霾一掃而空不是因為成就了大義,而是因為泯除了私怨。

「真鶴除掉了敵人。」

結果自己是為了名叫真鶴的少女粉身碎骨。儘管想自殺卻始終沒死成的真鶴在受到徐丁垓的凌辱時,首次體會到死亡的恐怖。說不定真鶴即使殺了寧溫也要復仇。她隱約察覺真理只有在事後才能分明,寧溫的人格是真鶴原本特質的強化。當她的人愈靠近八重山,她的心就愈受到三重城的牽引。

「雅博大人、雅博大人,我好想再見你一次。要怎麼做才能再見到你呢?」

一想到是終生流放的罪刑,那是根本無法實現的夢想。對王府高官而言,八重山是希望的盡頭、南海的孤島。終生流放之刑就等同在流刑地度過餘生並死去的無期徒刑。再怎麼掙扎,寧溫都不可能重返首里。

寧溫不禁掩面。明明渴望過著毫無悔恨的人生,卻滿懷遺憾地離開王宮。覺得自己有所成就、志得意滿的日子就像是笑話。於公於私她都沒有任何收穫。所有丟官的人總是異口同聲說為官就是這麼一回事,沒想到自己會成為傳誦的一員。

「好想回王宮。我只能在王宮中生活……」

受王宮魔力迷惑的人儘管嘗到破滅的滋味,也依然受到吸引。即使知道那是慾望的漩渦、妖魔藏身的殿堂,也依舊念念不忘。只要一入王宮,無論女官、公吏,甚至天子都會為首里城奪去靈魂。過去究竟有幾千個女官和公吏入宮又離宮呢?連他們的悔恨都可美化的王宮簡直是誘人的魔女,而寧溫仍困在其中。

海平線上突然浮現青色的島影。離開那霸港三天,終於要抵達流刑地了。

「那就是八重島。多麼巍然啊……」

高峻的山脈好似阻斷海洋的壁壘。號稱琉球第一高的於茂登岳前方,有無數的山像孩子般比鄰,隨便一座都比首里的山丘更高。她至今一直以為王宮是天界,沒想到更高的世界會展現在眼前。迎面的風又是多麼強勁啊,和首里優雅的香氣、那霸鮮活的氣息皆不同,而是深山的呼吸化成風,就算在沉眠中也不容輕忽的野生氣息。這裡就是被稱為王國南方要塞的八重山諸島。

發現鮮少在石桓島海灣看見的船影,寧溫睜大了眼睛望著不知為何包圍島嶼的大艦隊。

「那不是列強的船嗎?」

漆黑的船影和駐守廈門的英國海軍船相似。在她屏氣觀望之際,艦隊突然砲擊島嶼。百門大砲冒出火星劃破了空氣。接連不斷的艦砲射擊毫不留情地轟炸島嶼。烈火、煙與爆破聲令寧溫渾身緊繃。這就是戰爭。王府應該還不知道八重山發生了此番暴舉。

「列強竟然已經來到八重山了!」

搶灘部隊一個接一個登陸鳴槍。「該不會攻擊島上居民吧?」寧溫心裡七上八下。「八重山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必須盡快登陸弄清楚。」

公務船在石垣港下帆。港口候船的商人們吵著要彼此不要推擠。聽著不習慣的用語一來一往,寧溫終於感受到自己來到了不熟悉的世界。常有重音的八重山方言,和首里語相比簡直像外語。就連語言天才的寧溫都覺得兩者之間有著德語和荷蘭語般的差異。聽到他們說話,實在無法想像這裡同為琉球。

「我完全不曉得琉球是這麼廣大的國家。」

開始將八重山納入王府體制下的是尚氏第二王朝。在那之前是即使擁有共通的文化基礎,但畢竟是關係淡薄的群雄割據時代。這座島的特質是獨立和富饒,曾有「遠彌計赤蜂」這號豪族聚眾對抗王府的歷史。一五〇〇年,尚真王派出遠征兵鎮壓,阻止八重山獨立。從此以後,王府便向八重山課徵重稅,用以支配。

然而,實情卻是一國二制的狀態。王府直接管理的八重山在番也不過是在番一名、在番筆者二名、檢見使者一名、相附一名。單靠這五人要統理八重山著實有困難之處。

八重山存在著不同於在番的獨立行政機構──藏元。藏元掌控八重山所有行政,讓在番成了裝飾品。就像王府將冊封使晾在一旁而獨立行政一樣。在番對八重山而言是任期二年的首里冊封使。

寧溫忘了自己遭到流放的身分,好奇地張望這個初次造訪的地方。在她身為評定所筆者的時期,曾主導宮古和八重山的政策,然而她很訝異自己竟然一點也不瞭解這座她曾多次發布法令的島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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