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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譜是給像我這種白癡看的
任何一個曾經愛上某一本食譜的人──是真正愛上那本食譜,覺得裡面每一頁都有如仙境──全都會遇上那些認定「食譜讓我頭痛」的掃興人士。就像我老爸的某個朋友,她是柏克萊的一位律師,姑且稱她為麗莎。愛莉絲碰巧是偶爾會需要她服務的客戶,因此我曾經對麗莎提過我打算就《蔬食》這本書進行的烹飪計畫。我告訴她麗茲晚上失眠的情況愈來愈嚴重,已經不再在乎我晚餐究竟煮些什麼菜色,只要我可以很快地煮出一大堆東西,並且隨時準備好充足的冰淇淋就行了。這樣的結果,就是我愈來愈常駐足廚房,在我橫衝直撞嘗試一些古怪的東西,像是球芽甘藍義大利麵、雞油菌義大利麵,或是所謂的「唐萵苣菠菜闊葉苦苣義大利麵」時,特別能享受這種可以把東西搞得一團糟的新到手權力。
「你做菜的時候,」麗莎問我:「有多遵守愛莉絲食譜上的指示?」
「完全像信徒膜拜那樣的程度。」我回答。
以焗烤野菇義大利麵為例,這是一道結合了蘑菇、鮮奶油和麵條,足以毀滅廚房的菜色。除了全麥義大利麵外,我得一再添加白花椰菜、核桃、瑞可達鹹味乳酪(Ricotta Salata),還有最後悲劇性的野菇和蔬菜義大利餃(更多搞髒的鍋子和凌亂不堪的檯面,絕對讓你難以置信。業餘人士真的不該亂搞義大利餃這種東西)。
一開始我會先推開一堆午餐留下的髒碗盤,好騰出空間來放個大碗,裡面裝滿熱水和剛剛好一盎司的乾牛肝菌,結果這一盎司居然就等於三包昂貴的牛肝菌,因為每包都輕若無物。我打開冰箱四處翻找奶油時,麗茲正在一個小小的塑膠盆裡幫小漢娜洗澡。接著我精確地切出一大匙奶油,找到我們最小的一個平底深鍋──也是塞在水槽裡──把它擦洗乾淨。奶油融化時,我又在水槽裡挖掘了一遍,拖出上面仍然沾著奶油鬆餅糊的量匙,還找到同樣是做鬆餅時遺留的麵粉。接著我量了一大匙這種麵粉加進奶油裡。麗茲餵漢娜吃奶時,我量了驚人的一杯高脂鮮奶油──就我所知,這根本就是打算用心血管疾病來自殺。接下來就是這個最不尋常的舉動了:
舀出二至三大匙泡牛肝菌的水──我猜是取那蘑菇的味道吧──然後把爐台上更多有的沒的東西清掉,清出另一個爐口來慢慢燉煮鮮奶油、牛肝菌水、麵粉及奶油,再加上一小塊市售的雞高湯塊。到了它全是泡泡並且開始飛濺的時候──麗茲一邊餵奶,一邊唱搖籃曲給漢娜聽──我把一堆特別討厭的髒奶瓶和啤酒罐從一個檯面移到另一個檯面。我清洗那把鈍掉的老菜刀,這樣我才能切出八盎司的雞油菌──貴得嚇死人──再用鍋子加奶油來煎它,然後……
「不對,不對,不對,不是這樣,」偶爾擔任愛莉絲的律師的麗莎說:「我一句也聽不下去了。」
「怎麼了?」
「唉,單是聽那些小小的數量就已經足夠讓我生病了。其實我是一個很棒的廚師耶。我真的非常棒,但是我只照自己的意思做菜,我是說,我會看食譜來吸收一些概念,不過也就這樣而已。」
我相信我老媽也隸屬這個陣營,我會這麼說倒不是因為老媽聽到我的《蔬食》計畫後,發出:「這個主意實在太好了!」的驚呼,而是我在她充滿慈愛的眼神中捕捉到一絲洩露祕密的空白:老媽心裡的某個部分,認清了我們兩人個性之間的鴻溝。
烹飪並不是一件她曾經發現、為之苦惱、或是努力探索過的事。她就是單純開始煮東西而已,帶著愉悅,但並沒有任何做作的部分。肉餅、肉桂烤麵包、湯匙麵包、千層麵和乳酪蛋糕,是我每年過生日時都會出現的食物,我一回想到這些,就會感受到令人激動不已的溫暖。然而,我並不記得我們家出現過任何一本食譜,只有《烹飪之樂》的老舊影印本,就我記憶所及,連本食品雜誌的影子也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