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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段不分高下,觀念才見高下
顧錚(中國攝影評論家)


現在,手機成為隨時亮相的取像手段。因為其隨時可取(取出與取像),因此似乎不被認為可以上檔次的造型手段。因為,在某些人眼中,藝術作品,包括據說還有一種叫“攝影藝術”的東西,都是在某種氣氛相當詭異、藝術氣氛濃郁的“工作室”裡,包括像暗房這樣的曖昧而又神秘的地方生產出來的。哪有像手機拍照那樣,公然舉案齊眉式地舉起用來通話的家什,隨便這麼一按就拍下了什麼的所謂的拍照,就可以拍攝出“攝影藝術”作品?

這樣拍出來的東東能算是藝術嗎?有這樣的想法的人不在少數。
但我想,只要知道有“不擇手段”這四個字,也許就不必擔心藝術不藝術什麼的了。

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說,藝術(我有點難為情地提到了“藝術”這二字)的創作(在這裡好像無法回避我討厭的“創作”二字)就是要不擇手段。因為藝術的問題不在於手段,而在於觀念。是觀念駕馭藝術家對於手段的徵用與使用。無論是那個為了他的名字要從鍵盤上敲打出來,就讓我內心一緊的用手指作畫的高其佩的指畫,還是安德列•塔柯夫斯基、薩伊•湯布裡、森山大道等人拍攝出來的風格各異的寶麗來照片,都是藝術家在克服了對於手段的迷思後,自由地選擇了表達手段後所達成的不可取代的貢獻。而且,在某種意義上說,這個對於手段的態度與理解還部分成就了藝術家在藝術史上的地位。

因此,雖然這麼快地走向結論非我所願,但還是請讓我先把話說出來。那就是,所謂的手機攝影的問題,不在手機這個手段,而在於手持手機的這個人的攝影觀念。這包括他如何看待手機這個手段的觀念,以及更高層面上的對於藝術手段的觀念。手段確實是手段,但它有可能在某些藝術家手中成為目的本身。因為當他克服了對於手段的偏見,並且見識到手段的潛力與可能性,這手段可能直接就與目的成為了一體。手段的可能性不在於對於手段的僵硬認識上,而是在於對於手段的無窮期待與折磨上。當然,其可能性還在於如何擴大關於手段的定義,以及有沒有能力把不被認為是手段的手段及時地納入到手段的範疇中來加以搗鼓。

窮盡手段的潛能、泛手段意識是對於手段的最好理解,也是對於手段的最大讚美,這最終可能到達手段即觀念的境界。

終極地說,既要不擇手段,而且還要排除給手段分出高下的偏見。對於手段,要以一視同仁的寬厚心態對待之。手段無分高下。手段,手段,就看它們落在了誰的手裡。在有意思的人那裡,手段勝任愉快地把有意思人的觀念傳達得淋漓盡致。而在差那麼點意思的人那裡,手段可能被真的當成了手段而成為了斷手之手段。中國共產主義革命時期,有一句專門招募新人的話。曰:革命不分先後。在手機攝影時代,我們也許可以對有興趣生產影像的人說:手段不分高下,觀念才見高下。

藝術家要表演的是,如何突破了手段的局限而獲得的新的驚奇。
手機攝影,能夠拍攝出好東西來嗎?
這,還是個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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