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從古希臘文化看尼采哲學的出發點

重新認識尼采

提到尼采，相信很多人都會知道他的口號式的教條，如「上帝之死」、「反基督」、「超人」、「永恆回歸」等，也因此，尼采哲學的吸引力，令很多非學院派哲學的人也會認識他。而且，不同人從不同的立場出發，對尼采都有不同的理解：基督徒認為尼采是他們信仰必須面對的挑戰；藝術家覺得他的著作是藝術創作動力的泉源；思考生命意義的人會被他孤獨思想家的形象和強而有力的語言吸引；對西洋哲學稍有涉獵的人會對他瘋子思想家的浪漫形象着迷；不曾受過所謂正規學院哲學訓練但愛看書的人，案頭上都可能有本《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能背得出他一兩句名句（如：「如果你要去你女人那裏，別忘了你的鞭子！」）（KSA 4, p.86）01；以哲學為專業的大學教授，會把他跟柏拉圖、康德比較，試圖把他納入學院派哲學的正軌02﹔而尼采的形象已經成為一個典型，甚至荷李活電影裏，每次要塑造一個孤獨、意志堅強、傲視人世道德的瘋子，最簡單方便的方法，就是描寫他是尼采迷、熟讀他的作品。03 由史提芬．格奧爾格（Stefan Georg）到托馬斯• 曼（_omas Mann）04、從存在主義到後現代主義、從海德格（MartinHeidegger）到福柯（Michel Foucault）、以至中國的王國維到魯迅，尼采可謂是在二十世紀的思想文化有最廣泛影響的思想家之一。

但同時，尼采可能是在西方哲學史裏最被誤解甚至曲解的哲學家――討厭他的基督徒認為他宣佈上帝死亡，主張虛無主義，所以最後連自己也瘋掉；左派或共產黨認為他是納粹主義哲學家、反猶太主義者、主張種族優越性的種族主義者；自由派的人認為他反民主、反對任何形式的社會主義、主張回歸貴族統治﹔但又有追求自由的人從他所講的自由精神得到啟示，甚至與中國的莊子的逍遙比較；某些學院派的所謂嚴謹專業哲學家認為他的著作不能稱得上是哲學，頂多只是文學作品；英國哲學家羅素（Bertrand Russell）甚至在他的《西洋哲學史》對他大加鞭撻，認為他胡言亂語、不知所云、仇視女性、不值一讀。05

究竟我們應如何理解尼采這麼多方面的影響？在這眾多的面向背後，尼采思想的真正內涵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