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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番茄炒蛋說起──也及建築、練武等的簡質美學
在京都一家日本料理店吃飯,服務生是來自大陸的留學生,上菜時她皆能以中文解說各是些什麼菜。吃至尾聲,閒聊間問她「你們伙房開飯,都吃些什麼飯菜?都吃得慣嗎?」「吃得很慣,只是有時會很想吃家鄉菜,像番茄炒蛋之類的,結果跟大廚說,他就做了。」「做得怎樣?」「哇,很好,蛋炒得嫩極了!」
原來這日本大廚原本就每天做玉子燒(煎蛋捲),對於蛋的質地與油的多寡、火候的掌控早就深諳,再試著對番茄有他做廚子的透徹洞悉力,像番茄的含茄沙程度、溼滑性之處理等,馬上便能將兩者結合得非常好。
也就是,從來沒做過某道異國菜的廚子,只要他有做菜的敏銳概念,往往亦可有驚人之筆。
反觀我們坊間的番茄炒蛋;炒得疙瘩肥鈍坨坨塊塊的有之,炒得番茄生脆脆的有之,炒得整盤油兮兮的亦有之,而自助餐店自作聰明勾芡又擱些微糖的更是教人啼笑皆非。老實說,一盤恰如其分的番茄炒蛋還不見得好找呢!
許多食物是可以跨國界的。倘一個日本老陶藝家或老匠師在他的工作室接待訪客,恰好到了午飯時間,而他常在中午自己做漢堡吃,於是便以漢堡饗客,搞不好這漢堡比太多的名店還好吃呢。
義大利有一小鎮,叫Reggio Emilia,夾在Parma和Modena這兩個名鎮之間,鎮上有一中型旅館叫Notarie,旅館樓下的餐廳,菜燒得極好極靈巧,有一次中午吃它的簡餐,是炒飯,售8塊5毛歐元,以小小幾片火腿(prosciutto),幾片襯托式的芝麻葉,用橄欖油淺淺炒成,便是一盤好飯。他炒得不像中式炒飯,也沒有弄成他們製燉飯的稀糊半生那種風味,就只是一盤既不油、又不過乾過脆、且完全是天生理解飯與油與食材相處於一道的靈性作品。
蓋房子亦如此理。陪著幾個西洋來的建築師逛看蘇州園林,像網師園啦、獅子林啦、拙政園啦、留園啦等等,看完閒聊,我問他們,如果在現代蓋類似明清這種意趣的房子卻一點也不管它們的雕琢、不管宗法制度下的形制格式,甚至不管工匠的高難度技藝的木作,只恪守簡單本質之原則,還能夠蓋出教中國人與西方人同樣讚嘆的優質房子嗎?
大夥意見各有不同,最後皆指向一個觀念:好的又簡單的房子,不論是東方人蓋或西方人蓋,蓋好了各國人一看咸道「這就是所謂的好房子」時,便即成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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