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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棲作戰太空鼠
沒有威嚇。我只是輕說了聲:跑。
他立刻從地上彈起身子,在小小的牢室裡,跑了起來。沿著四方牆壁,繞著圈跑,跑得很快。圈子很小,他得向中心斜著身子,以畸形的身姿跑著,好抵抗離心力。不停旋轉,像一只無奈的鉛錘。
在這之前,我無法想像一個人看起來不像一個人,而像鉛錘。所以我在心中默默推算他的身體重心位置、體重、奔跑速度與身體內傾角度的公式。這樣我就能從他傾斜的角度,大概推算出他將跑多久。
早晚各一次,跑到規定的圈數為止。這得花上一些時間,但我不必費心思,他自己會報數。在我之前的人會大聲喝令,要他盡可能地跑大圈一些,擴大成更傷腳的,緊貼牆壁的四角形路線。不過我不喜歡大聲說話,我只想聽。我只聽他跑步的踏地聲,並且讓他知道我有在聽。
我不免認真思考:為什麼籠中鼠會在輪上奔跑?
還有,為什麼我可以忍受呢?作為一個觀看的人。
鼠群在我皮膚底下蠢動,沿著大腿內側一路開隧,大規模鑽爬上腦。牠們用尖軟的鼻子戳戳我的大腦皮質,推拉神經元像操縱桿,擔任駕駛員的少年鼠表示系統狀況良好,正向能量循環中。
這是座彈丸之島,幾乎沒有平地,倒是有無盡的隧道。我們睡在隧道裡,隧道裡有很多房間。我分配的寢室有兩管日光燈,流明極低,很難在裡頭閱讀。躺在床上,我聽不見通風口風扇運轉的聲音,也許根本就不存在通風口風扇。海島的夏天是四十度的嚴酷濕熱。因為通風不良加上作為恆溫動物的原罪,夜間寢室內濕熱更甚,綠色的床墊永遠是濕的,難以排汗。天花板兩盞風扇徒勞攪動。
有人在睡夢中中暑。
我們得拚死喝,強迫自己排汗。但部隊裡沒有海水濾淨機,只有島上小小水庫積留的微溫淡黃土水,還是每天限量的。他們說,不過在二十年前,這座小島上塞滿三萬官兵,現在的資源可用充沛稱之,惜福啊死菜兵。
一開始我還在心裡試著計算那些不知名雜質的含量,每一個夏夜都在喝與不喝之間,悲壯決斷。後來我掌握了在不驚擾細小沉澱物前提下,平順飲水的技巧。再後來,我就說服自己,消磨雖然能累積成死亡,但畢竟可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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