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定荒野:行於道,醉於野,在青山中修行,與萬物平起平坐

9折$ 342
5 /5
2位讀者評分
5
100%
4
0%
3
0%
2
0%
1
0%

全部書評 | 共2則書評

評鑑星等(可複選)
評鑑日期
在待了五、六年,已有屬於我熟客座位的咖啡館讀 Gary Snyder 關於荒野與住地的散文;猶如帕慕克在《雪》中所描述,「張著溼潤的眼睛,讀過一頁又一頁。」Snyder 毫不尷尬地表白自己對靈性的浪漫信念、描述他如何在野地進行基於個人想像的私密儀式,彷彿處於過度漫長的童年。此外是些深邃的感知、體驗、洞見,以及對荒地政治的考察。疏淡的句子使人自遠。

注意到詩人居然也曾攀登台灣的山林,也就更可惜出版社此次仍是購買中国的譯本;台灣因此就失去一次譯者能與詩人密切接觸、往返書信的機會。

Snyder 的散文編織生態學術語、漢語與日語禪宗的文獻,以及美國和澳洲的政治檔案;在譯介這些複雜的素材時,中国譯者大致都提供了精確的腳注。禪宗引文並都在翻譯時直接引用原始文獻;但我曾在課堂上發現這些文獻在英語與德語圈的翻譯稍微蕪雜多歧,或許更好的辦法是直譯 Snyder 的引文,然後才在腳注補上原文,以讓讀者能確認 Snyder 所仰仗的文本為何。並且雖然道元使用的古典日文包含許多漢字,直接將之修整為古典漢語的辦法卻或許過於武斷,不能忠實呈現日語佛教與漢語佛教間的差異。

全書最令我震動的是 Snyder 對道元〈山水經〉的注釋:〈青山常運步〉。

在德國五年,雖然週末常去南邊諸山,但所遊歷的大約都只相當於台灣的郊山,不能說自己真正體驗到所謂的野地。畢竟自己攀登格外保守謹慎,並且此處有完備的登山協會修整宜人的山徑,而全國最高峰也不足三千公尺。但仍然有些步道,每當想起時,總不由自主呼之以「不可思議」之名。

例如從最高峰經由奧地利領地下山一段,是三面淺青色山壁圍繞著裸露的玫瑰色與堊白色光滑石塊組成的石徑,如此便杜絕了稍嫌擾人的越野腳踏車。帶雪的楚格峰會久久立在右後方,稍稍轉身或喝水休息時,便能看見雲霧鎖著山峰——我兩次爬楚格峰都沒遇上好天氣。

登山杖的鎢鋼杖尖會久久孤單地敲著腳下的石塊,聲音有時混濁,有時清澈如罄。在山上,青年習慣在偶遇時以復古的短語「Servus」互相問候,意思是「為您效勞」;老人家則傾向說「Grüß Gott」,「願您在唯一神的看顧之中」。山徑上有數個小小的祭壇,並會經過數個靈泉;人們喜歡在祭壇前後以小石子壘起不穩定平衡的小塔,後來者會繼續任意地疊上石頭,為其中之一擴建;在北歐,這樣的小塔似乎被稱為獻給精靈的房屋。確實,人們在山上更不顧慮對自然的崇拜。

從正對楚格峰的山屋出發,約五小時可以抵達奧地利小鎮的邊緣,再走一小時便可到火車站。在這段路程約二小時之處,繞過某個崚面後,可以遠遠看到一個中型的祭壇落在帶狀石徑之側;是段緩緩上行的坡,所以祭壇會稍微高於視覺的水平面。兩次我都不由自主在遠遠看見這祭壇時停下休息,並在腳邊尋找一枚稱手的小石子;邊走邊緊緊握著,讓手熨熱它。抵達祭壇時,我謹慎地將溫熱的小石子壘上祭壇後諸多小石塔的其中之一,並默禱「為您效勞」。不是我本身的身體為你效勞,因為我終究是城市的居民;但我想為這兩日攀登的一切致謝,並向身後深鎖的雪峰致意,所以我派遣我的形象;如果你在某個霧或雨的日子需要一些模糊的形狀或徵兆,以確保一些生命;或甚至是出於不可說的理由,必須釋放一些生命,請任意差遣我留下的形象。雖然它毫不持久,必定在熱脹冷縮、陽光與雲翳間凋敝。我便如此兩度做了毫無邏輯的前現代式祝禱與自白。

只要六個小時,兩日的路程便會以超現實的距離感凝縮為遠處雲霧裡的形狀,而我片刻前居然就在其中。而彼處已經開始下雨。猶如道元禪師所引述:「青山常運步。」遠處的山恆常運動腳步。

日語似乎有個說法是「帶回了山裡的空氣」;確實,在下山後的數日,我會經常在城市裡、在他人的微小舉動間看見一些隱約的色彩。我會覺得人行道更加平整,陰影裡有植物;在我與他人錯身時,有微小的旋風。而 Snyder 寫道:
「因此,青山走向廚房,回到商店,來到桌前,來到爐火邊。我們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任憑風吹雨打,全身濕透。青山走出去把另一枚硬幣放進停車計時器中,然後又走到 7–11。青山走出海洋,托起天空,不久又滑落水中。」
展開
user-img
5.0
|
2019/02/07
果力文化總是會出版這類與自然思想相關的好書,實在有心。
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