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美妙的女性友誼|
讀者們其實都很疑惑,我跟周品均是怎麼認識的?又為何成為好友?這個問題被問過好幾次,卻是第一次正正經經寫下來。
我與她相識在2006年,那時她是雅虎拍賣的賣家,我是一名化妝造型師。當時大家都在創業初期,而且她很年輕,不過二十來歲,但我已經是而立之年了。
業務上的合作讓我們一週可能會見到兩次面,她待所有工作人員都好,不過那種好很有距離感。我很能體會那種距離感,說穿了其實就是別人以為是「距離」,但我們認為是「分寸」的那種尊重。 閒聊與公事拆分詳細,且不輕易用交換秘密或探人隱私來拉近關係。
說真的,這樣的人要跟別人成為好友是非常有難度的,因為即使和顏悅色,很多人還是覺得你「冷」。但這樣天然的冷,卻是她日後成為一名女企業家的優勢。
在密集工作的那兩年多裡,我們並無深入的交集,隨著事業體系越來越壯大,她身邊總是圍繞著形形色色的工作人員,很難有獨自一人的時刻,而我屬於不太跟工作上的人私下攪和的性格,所以基本上都是收工後就掰掰了。
我們未曾交換過手機號碼,或任何通訊資料(那年代是msn),所以寫到這裡,你是不是對這樣毫無交集的兩人,日後卻深交有如一起長大的朋友關係感到好奇?
至今,連我自己回想起來都覺得非常微妙。 但我想,這也許就是緣份吧。中國人有一個習慣,凡是無法解釋時,就會用宿命論來解套。「緣份」兩個字確實非常好用,所以我跟她很有緣。
2008年我做了一個影響我後半生的決定──結婚,然後搬去北京。這個決定才剛執行沒多久,我就接到她打來的電話。知道嗎?她竟然約我喝下午茶。
那時她已經從嘉義搬到台北定居,公司也設在台北了。不知道是不是台北沒有什麼朋友,所以就姑且打給我?總之,帶著一百個問號我準時赴約了。從此,我們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好閨蜜,我也成為這十二年來看著她結婚、生孩子、離婚、失去公司、重新振作、創立Wstyle的見證人。
她的小名叫小葳,認識久或熟的人都這麼喊她。撇開工作上的精明理性不談,她私下其實幽默的不得了,跟她聊天常常會被她風趣的語言逗得不知如何收拾自己的狂笑。即使在她人生中最谷底的時候,她一樣有那種四兩撥千斤的幽默樂觀。
我想,這就是一個人最珍貴的品質。不是在得意的時候散發出來的,而是在最落魄潦倒的時候,你依然可以從她身上看見這個美好。她的善良是一種選擇相信就全然信任的天真,所以很容易遭受到最無情的背叛,也勢必狠不下心去割捨一些如至親的情感。
我想可能連她自己都忘記了吧?在她正式離婚成功的那天,打了一通電話給我。那時我正在南京跟著藝人跑宣傳通告,坐在七人商務車上,把聲音壓得很低,隨著車子顛坡的節奏,搖頭晃腦的聽她說話。 「這婚明明是我想離的,為何成功之後我竟然如此難過呢?」
同年年底,她被前夫架空權力,侵佔資產,被迫離開一手創立的公司。除夕那天見不到女兒,且台北的住所被換了鎖,連自己的衣物都來不及收拾就被轟出家門。 我陪她在信義區的百貨待到六點打烊。所有人都回家過除夕了,她只是謝謝我,幫我招了計程車,然後說:「新年快樂,別擔心我,等一下會去找我媽,跟他們一起過。」
小葳總說我內心強大,可在我看來,一個女人在32歲之前就經歷有的人一生該要面對的所有難事,嚐盡人性的酸甜苦辣,卻始終沒有讓怨恨將自己的面目變醜陋的,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相信嗎?她從來沒有對我淚眼哭訴過自己的遭遇,能見到她的眼淚通常只有在電影院。當然,那絕對不能是一部喜劇片才行。
小葳最常吐槽我的就是:「你文章寫太迂迴了,這樣沒有人看得懂,我來替大家翻譯一下。」然後,她就會用最精準也最接地氣的一段話把我文字裡要表達的意思重新做一番梳理。
寫序之前,我也曾考慮是否要寫得直白而煽情,畢竟這是兩個女人的友情。但最後我依然決定用自己擅長的風格,去描述一段在我心中無可取代的情感。
那是超越愛情、親情的一段美妙經歷,最開心的是,它依然在持續陪伴著彼此。
2020.1.10 凱特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