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風暴：一個失控政府，一場全球災難

前言
從政權「漏」接的那一天講起...
 
第一部
電力，科技，核子危機
能源部──你不知道的秘密，川普也不知道
 
當一個社會習慣了以短線思考來面對長期問題，
這個社會就會陷入第五風暴之中......
 
第二部
七個小方塊，多少無名英雄
農業部──從食品安全到偏鄉發展，包山包海的業務
 
1872年，一個農夫餵飽四個人，今天，155人；
1950年，一頭牛生產5300磅牛奶，今天，23000磅......
 
第三部
氣候，數據，人口普查
商務部──一個被嚴重取錯名字的部門
國家海洋暨大氣總署，國家海洋漁業局，人口普查局
是的，都隸屬於這個被誤解的部門......

前言

從政權「漏」接的那一天講起...

　　克利斯帝正一臉鐵青地坐在沙發上。
　　川普怒不可歇，對著克利斯帝潑口大罵：
　　「你這是在偷我的錢！你他媽的偷我的錢！」
　　「幹，發生了什麼事？」剛抵達的班農心裡嘀咕。
　　這時川普轉而對班農大吼：
　　「你為什麼允許這傢伙他媽的偷我的錢？」

　　這一切，要從克利斯帝在《紐約時報》上看到的一篇文章說起。

　　這位前紐澤西州長在二○一六年二月退出美國總統初選，改為支持川普。四月底，他看到《紐時》報導，當時仍在競逐的兩黨候選人──川普、卡西奇、克魯茲、希拉蕊、桑德斯，派出代表到白宮開會。這是美國政壇傳統，任何有機會入主白宮的人都必須提早做好準備。然而克利斯帝發現，川普所派出的代表糟糕得非常離譜。他打電話給川普的競選主任魯宛道斯基(Corey Lewandowski)，但魯宛道斯基告訴他：「我們派不出別的人了。」

　　於是克利斯帝毛遂自薦，擔任川普交接小組組長。「當不成總統，能當交接小組組長也不錯，」他跟朋友說：「至少你可以參與當總統的過程。」

　　於是他跑去見了川普，但川普告訴他，不需要什麼交接小組，八字都還沒一撇，幹嘛要準備什麼交接？克利斯帝說，這是法律規定的。川普問，那這個小組成員的薪水，是誰要付？克利斯帝說，通常是總統候選人自己掏腰包，或是從競選經費裡支出。川普說，他才不要自己掏腰包，也不想從他的競選經費裡拿錢出來，但他同意讓克利斯帝另外募一筆錢，來負責這件事，「可別花太多錢，」川普說。

　　有沒有尚未曝光的醜聞？有沒有什麼把柄在別人手上？

　　就這樣，克利斯帝開著手進行很可能不會發生的白宮交接準備工作。

　　不過，川普陣營裡有一個人對克利斯帝的存在一直感到不舒服。六月的某一天，克利斯帝接到川普顧問曼納福特（Paul Manafort）的電話：「那小子看你很不順眼。」

　　他口中的「那小子」不是別人，正是川普女婿庫胥納(Jared Kushner)。因為早在二○○五年，克利斯帝還在當紐澤西當檢察官時，庫胥納的爸爸查爾斯(Charles Kushner)就因為逃稅，遭到克利斯帝起訴並坐牢。當時，查爾斯懷疑自己的姊夫暗中跟克利斯帝通風報信，於是花錢請了一個妓女色誘姊夫，並偷錄下整個過程，還把影片寄給自己的親姊姊。

　　很顯然，這件事庫胥納一直記恨在心。但川普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他與梅蘭妮結婚時，克利斯帝還是座上賓；庫胥納與伊凡卡結婚時，川普也硬要克利斯帝出席。「我參加他們的婚禮會很尷尬吧，」克利斯帝說，但川普回答道：「婚禮是我出的錢，我才不管他怎麼想。」

　　沒多久，克利斯帝發現自己在川普陣營的工作，得向一個「委員會」報告，這個委員會的成員中有庫胥納、伊凡卡、川普的兩個兒子（唐納與艾略克）、曼納福特、米努勤（Steven Mnuchin）、塞辛斯(Jeff Sessions)。到了七月，當川普正式獲共和黨提名後，交接小組搬到華府辦公，並且得開始為將來白宮所需要的大約五百個職缺物色人選。

　　每一個聯邦政府部會都必須安排人選，但其中有很多職務對川普陣營的人而言，是聽都沒聽過的。他們不知道要怎麼找人來當下一任國務卿，不知道該找什麼樣的人來當交通部長，更別提什麼「貝立高華德學術與教育基金會」(Barry Goldwater Scholarship & Excellence in Education Foundation)是什麼玩意兒了。

　　一個月後，這個位於賓州大道與十七街口上的「川普交接小組總部」 已經有一百三十人上班，另外還有上百位兼職人員。他們的任務，是為五百個職務列出可能的人選。為了收集名單，他們得遍訪全國各地，請益的對象包括曾經在政府部門服務過的共和黨人、川普的顧問、以及曾經擔任過這些職務的人。接著，他們必須對名單上的人選展開身家調查──有沒有尚未曝光的醜聞、有沒有什麼利益衝突、有沒有人格瑕疵等等。每個星期，克利斯帝會把名單放入資料夾，上呈給庫胥納、伊凡卡、唐納與艾略克等人。「名單上的人選他們往往聽都沒聽過，」一位交接小組的資深成員說：「他們會問，這個人是誰？那個人是做什麼的？唯一被他們否決的人，是曼納福特的秘書。」

　　你這是在偷我的錢！你他媽的偷我的錢！

　　至於川普本人之所以會開始關心這個小組，是有一天他在報上看到一則關於這個小組的新聞。新聞上說，紐澤西州長克利斯帝募到數百萬美元，作為這個交接小組的人事經費。川普讀了新聞，立即從川普大廈二十六樓打電話給當時的競選總幹事史帝夫‧班農(Steve Bannon)，要班農馬上到他家──位於川普大廈的更高樓層──一趟。

　　當班農抵達時， 克利斯帝正一臉鐵青地坐在沙發上。川普怒不可歇，對著克利斯帝潑口大罵：「你這是在偷我的錢！你他媽的偷我的錢！」「幹，發生了什麼事？」班農心裡嘀咕。見班農出現，川普轉而對班農大吼：「你為什麼允許這傢伙他媽的偷我的錢？」

　　班農與克利斯帝試著向川普解釋聯邦法律的規定：在投票前幾個月，兩大政黨的總統參選人依法必須為接掌白宮做好準備。政府會在華府提供一個免費的辦公室，外加免費的電腦與垃圾桶等設備，但參選人必須自己花錢請人。川普說，去他的法律，我才不鳥那麼多，我要拿回我的錢！班農和克利斯帝試著說服他，這筆錢是省不了的。

　　那就解散，川普說，解散這個交接小組！

　　班農與克利斯帝都認為這不是個好主意，不過兩人的理由不一樣。克利斯帝認為，如果解散了這個小組，川普就更難有機會接掌白宮，但班農知道，川普根本壓根兒沒心思去想什麼接掌白宮，班農之所以反對解散這個小組，主要的考量是怕川普會被媒體修理。「要是你真的解散這個小組，你覺得明天早上的電視名嘴會怎麼說你?」班農確信，名嘴們一定會說川普解散這個小組，是因為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當選。

　　這時，川普不再吼叫，願意靜下來想了。「這樣講也有道理，」他說。

　　於是，克利斯帝繼續帶領這個小組。他試著更低調，但效果不大，三不五時總會有媒體報導他募了多少錢，而川普只要看到這些新聞就會再度很不爽。在川普看來，任何人捐給他的政治獻金，都是他的錢。對他而言，還沒勝選就要為交接做準備根本是沒有必要的一件事。「克利斯帝，」川普說：「以你我兩人的聰明才智，只要早一點從當選慶功宴上離開，給我們兩個鐘頭，就能搞定交接的事。」

　　什麼？居然贏了……

　　來自賓州那通電話響起時，克利斯帝跟川普並肩坐在沙發上，時間已是凌晨一點三十五分。房間裡氣氛有些詭異，麥克‧彭斯(Mike Pence)想要親親妻子凱倫，但凱倫別過頭去，「這下你滿意了吧，離我遠一點，」她也懶得搭理川普。至於川普，則一直盯著電視，一句話也沒說，彷彿在賭桌上被人看破手腳了。

　　他的競選團隊並沒有寫好勝選演說的講稿，也沒有為政權交接做準備──對川普而言，這是再自然不過的一件事：橫豎不必參加的考試，又何必浪費時間準備？何況只要不參加考試，人家就不會知道你其實根本什麼都不懂。但這會兒，似乎真要當上總統了，克利斯帝心想，身邊這位準總統心裡嚇死了。

　　當電視上傳來川普拿下賓州之後，庫胥納抓住克利斯帝的胳膊緊張地說：「我們明天早上得趕緊開一下交接會議！」

　　不過在開會之前，克利斯帝得先確定川普知道與外國領袖互動的標準程序。前幾通電話比較單純，一般來說第一通電話是打給英國首相，但接下來得面對的是各種牛鬼蛇神，你要懂得迴避各種敏感議題才行。但是那天，川普半通電話都還沒打，就莫名其妙的接到埃及總統的來電──不知道為什麼對方會有川普大樓的電話，也不知道怎麼讓接線生把電話轉進來的。「川普根本不知道該什講麼，有點語無倫次......」一位當時在場的川普顧問說。

　　對克利斯帝而言，他第一次感覺麻煩大了，是因為庫胥納。因為他聽到庫胥納說，川普採取的是「非正統選舉策略」，所以他不打算照過去的慣例交接。另一個讓他感到情況不妙的人，是彭斯。兩人約好在投票日隔天見面，討論先前所列出的名單。彭斯在討論前先禱告，禱告結束後所提出的第一個問題是：為什麼帕茲德沒有在勞工部長的候選名單上？

　　他口中的帕茲德，是想要爭取勞工部長的位子的ＣＫＥ餐飲集團(哈帝漢堡、卡樂星連鎖餐廳的控股公司)的CEO安德魯‧帕茲德(Andrew Puzder)。克利斯帝解釋，因為帕茲德被老婆指控家暴，員工也控告他，就算他真是勞工部長的不二人選，也絕對過不了參議院這一關。後來川普不聽勸，堅持提名帕茲德，結果不但被參院否決，由於所掀起的爭議太大，帕茲德後來連餐飲集團CEO的位子也沒保住。

　　與彭斯見面後，克利斯帝接下來得向川普的孩子們、庫胥納以及另一位「親近川普」的人士簡報。當天他意外發現，怎麼前陸軍中將麥可‧佛林(Michael Flynn)也在場。先前他就知道，佛林想要爭取「國家安全顧問」──可說是整個國安系統最重要的角色──寶座，但川普交接小組裡負責國家安全部門的成員(包括退休軍方高層、情報官員)，都認為他實在不適任，因此他的名字也沒有出現在名單上。可是這一刻，他卻出現在川普團隊的交接會議上。

　　伊凡卡問佛林：你想接哪個職務？克利斯帝正要插話表示意見，就被班農拉出去，說要跟他私下談談。班農帶著他一路走回辦公室，但克利斯帝心中隱隱不安，「你想說什麼，可以直接說，」他告訴班農。

　　「好，那我就直說，」班農告訴他：「你出局了。」
　　「什麼？」克利斯帝不敢相信。
　　「我們打算換人。」
　　「換掉誰？」
　　「換掉你。」
　　「為什麼？」
　　「這不重要。」

　　克利斯帝知道，這是川普的行事風格：他總是避免親自開除別人。這個在電視上飾演「Mr. You’re Fired」的主角，在現實生活中卻是另一種人。但克利斯帝不敢相信的是，居然選擇在交接最關鍵的時刻開除他。到底為什麼開除他，班農原本不肯說，直到克利斯帝威脅說當下就要去找記者爆料，班農這才承認：是因為庫胥納。

　　通常在選後那幾天，在賓州大道與第十七街口上班的交接小組會搬到華府另一棟新大樓，作為進駐白宮的準備。但小組成員很快就發現，他們為川普所準備的名單，根本白費力氣，因為現在川普手上有了另一份名單──哪些人可以進入新大樓。「有些人到新大樓報到，原以為就像平常上班那樣，結果卻被警衛擋在門外，警衛說『抱歉，你的名字不在名單上』，」一位交接小組成員說。

　　原來，被掃地出門的不是只有克利斯帝，而是整個交接小組。根據南西．庫克(Nancy Cook)在知名網媒《政治家》的報導：就在開除克利斯帝後幾天，班農跑到交接小組總部，當著所有人的面把大家所準備的名單丟到垃圾桶裡。川普想要自己掌控交接過程，關於這一點，連班農都不贊成。「我真他媽的擔心死了，」班農後來告訴朋友：「這傢伙（川普）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在乎！」

推薦序

由美國失控危機，想像台灣風險

彭啟明 (天氣風險管理開發公司總經理、氣象達人)

　　很榮幸能替這本書寫推薦序，作者麥可‧路易士寫過的三本書《攻其不備》、《魔球》及《大賣空》都曾拍成電影，許多台灣讀者也很喜歡這幾部兼具深度與張力劇情的作品。
 
　　本書敘述川普當選總統的交接過程，作者透過訪談，清楚地描繪了川普核心、競選團隊、交接團隊、交接首長與公務員體系互動的過程，特別是能源部、農業部及商業部(以及轄下的國家海洋暨大氣總署)這三個很重要的部會。因我個人在氣候變遷與氣象的領域關係，和這些單位都曾互動交流，常常讀他們的新聞及動態，本書作者彷彿把整個人事時地物，生動地搬到我面前，依據我對這幾個美國政府部門的了解，麥可‧路易士的描述非常真實且傳神。
 
　　猶記得二十幾年前，我還在唸博士班，有一次到美國當交換學生時，我還清楚記得到了紐約走入川普大樓，迎面而來的是一個金色大字「川普」，那是我第一次對川普這個人感到好奇，我好想知道怎麼會有人那麼自戀! 後來他主持電視節目、選總統，選前看他親自推特發文，毫無修飾的言詞，總覺得非常有趣。

　　他當選之後，儘管很多人質疑他的治國能力，但剛開始我還很「務實」地看他。因為我總覺得一般傳統政治人物往往人前一套、人後一套，說與做之間常會差很多，但川普出身企業界，有企業家的歷練，照理說應該會比傳統政治人物務實些，尤其他曾經歷暴起暴落，應會更珍惜自己得來不易的勝選。或許這樣的一位非典型政治領袖，可以改變全球政治實務，例如在我的氣候變遷領域或是氣候金融上，能看到明顯的進展。我的確曾經這樣期待過!

　　事後證明，我的確是看走眼了。根據本書作者路易士的深入採訪調查，川普上任以來這段期間，「歷史上從來沒有任何時候像現在這樣一事無成」。尤其，他以意識形態掛帥，混亂的政權交接，習慣用短線思考來面對長期問題，把整個美國(以及全世界)推向「第五風暴」──一種隨時可能爆發的新型態危機。

　　還有，川普政府的預算及人事調整方式，也顯示他對於長期「計劃管理」的不重視，這一點，在作者提及的三個關鍵部會──能源部、農業部與商務部──都明顯出現這個嚴重的問題。

　　例如氣象預測，對你我而言簡直隨手可得，但若你仔細探究，就會明白任何一筆看似輕易取得的氣象資訊，背後都需要經歷很多硬體建設及基礎科學的投入與營運。問題是，川普當選後卻大幅刪減預算，將許多重要的大型計畫喊停，讓不少人科學研究人員失業。這麼做的後遺症之一，就是讓美國在2017-2018 年破紀錄的創下30個超過十億美金的天然災害事件。當然，這些損失不能說和刪減預算直接有關，但對於整個防災應變的措施的確有連帶的關係，而且我們也看不到川普未來能否有更好的應對措施策略。改革與創新，說說很容易，但要如何在現有基礎上讓公務體系能夠正常運轉，或許是每位執政團隊都該深思的。

　　我們都知道，民主國家有一定的常任文官，但說實話，這些公務員長期受到外界的誤解和責難。本書敘述了許多模範公務員的故事，以及他們默默為國家、為社會所帶來的創新與貢獻。然而，在川普就任之後，這些基層公務員也遭遇到很大挫折。路易士說，當社會上有那麼多人完全不關心政府，對政府部門的結構與功能一無所知，就會讓國家走到今天這步田地。別再誤以為政府的存在就是要滿足我們這群「消費者」，政府必須服務人民沒錯，但要記住：其實我們都是在一條船上禍福與共。

　　回頭想想，不只是以民主深化自許的美國遭逢如此巨變，我們台灣不也常常面臨類似的情境嗎? 尤其當政權輪替，龐大「經費不再是發給最重要的研究主題，而是留給關係最親近的政治夥伴」，不僅摧毀了各部會的核心任務，也等於在摧毀國家。未來面對新形態的風險管理及緊急應變，我們必須要對各種可能產生的危機有更深的了解，才能避免國家或全球被推向不可思議的風暴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