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致所有因為「言語」而困擾的人們
「因為新冠疫情的關係都一直待在家裡,結果遇到人時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因為一再摔倒、失敗,所以變得害怕挑戰了。」
「面對別人時總是會帶著刺,說出傷人的話,做出傷人的舉動。」
「不想要受傷,但是一個人的話又很孤單,該怎麼辦才好呢?」
這些是許多人在生活中建立各種關係時會遇到的問題,有些厭倦這種人際關係的人也會自願選擇一個人獨處,韓國有一個詞彙是「關怠期」(「關係倦怠期」的縮寫),意味著與其配合別人的時間和喜好,不如自己一個人還更輕鬆一點。
不過,也有些人雖然想要一個人,卻又討厭一個人。這句話的意思是,他們雖然想要一個人獨處,但卻不想要感到孤獨,這可能有點難以理解,如果去餐廳和咖啡廳走一趟,應該會比較容易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一個人在餐廳裡用餐,拍下自己一個人吃飯的照片上傳到社群媒體,又或者是帶著平板或筆記型電腦去咖啡廳,一邊喝著飲料一邊和網路上的其他人交流,這些場景都很常見。一個人在家裡邊喝酒邊拍下下酒菜的照片上傳,然後還期待著別人的「按讚」或留言,我總會想這應該就是最能體現出「想要一個人,但又不想一個人」這種心情的模樣了。
近來,人們不再只是透過面對面建立關係,在網路、社群媒體、線上聊天室裡也能建立各式各樣的關係,在數位時代裡,只需要「連接」就可以過學校生活、在家工作,就算不直接見面,只要有一台智慧型手機就能進行溝通,也就是說,這是一個很難和其他人「見面」的時代。
在過去,寫信,在信封貼上郵票,親自前往郵局,把信寄出去,一直到信件送達郵箱為止,這過程需要花上好幾天的時間;但現在,只要動動幾根手指頭,幾秒內就能將電子郵件傳送到地球的另一端,當然,回信也是只要幾分鐘內就能收到了。
「聽著收音機,當收音機播放喜歡的音樂時使用錄音帶錄下來」,現在的我們會回味著那個時期,並將那個時期稱之為「浪漫」,有時也會回想起以前每用完一卷相機底片就要到相片館沖洗照片,然後再一張一張貼到相簿裡的時光。無論是什麼東西,只要是親手觸摸、製造的,其中的意義就會更加深刻,即使是現在,戀人之間仍然會在紀念日時將過去拍下來的照片收集成相冊,再把相冊當作禮物送給對方,結婚時也會挑選出印象最深刻的照片來裝飾牆壁。
然而,隨著便利性的提高,暖心的情感流動也正在逐漸消失。人們透過電子郵件或文字訊息快速溝通,與以前那個寫信、黏貼信封的時代相比,對話方式變得更加匆忙了,快速對話、匆匆回覆,說錯話的情況也會隨之增加,再加上使用即時通訊工具溝通時,我們無法得知對方當下是以什麼樣的表情和語氣在說話,因此更容易產生誤會,一來一往之下,我們的日常生活會變得越來越令人疲憊,焦慮感與孤獨感也會更加擴大。
在我們的生活中,與人直接面對面所帶來的微妙情感、溝通和關係逐漸消失,孤獨感也隨之而來。在過去那個或多或少有點不方便的日子裡,我們可以透過手寫字、底片相機沖洗出來的照片等感受到各種情感,還能從中感受到不同於現在的感情,但在使用冷冰冰的電子設備與他人溝通的現在,已經很難找到當時的那種感覺了。
心理學中有個用語是「刺蝟困境」。在寒冷的冬日,刺蝟們為了取暖而聚在一起,但隨著距離越靠越近,牠們又會因為身上的刺刺到彼此而分開,離太遠的話會冷,靠太近的話又會讓彼此受傷,刺蝟們最終找到了合適的距離,那就是依偎著彼此都沒有尖刺的頭部互相取暖。
在對話的時候也是如此。如果我們因為認為和對方很親近而隨興說話,有可能會因此傷害到對方,相對地,若對方以和我很親近為理由而隨意說話,我也有可能因此受到傷害,但若雙方因而漸行漸遠,變成獨自一人後,又總會感到孤獨。
為了聰明地建立良好關係,我們應該適當地保持距離,不必過於害怕是否會因為別人而受傷,我們有可能傷害到別人,別人也有可能傷害我們,但有些時候,我們也需要像刺蝟一樣,頭靠著頭共同抵禦寒冷。
因為新冠疫情的關係,社交距離隔得越來越遠,獨處的時間也變得越來越多。工作時可以獨自在家中居家上班,就算想和朋友見面,也會因為時間和人數限制的關係而推遲,獨自一人的時間增加了,「Corona Blue(新冠憂鬱,因新冠疫情而引起的憂鬱症)」這個詞也因應而生,人們既想要獨自一人,但又不想要獨自一人,還可能因此每天對家人或親近的朋友發洩不滿,最終演變成彼此互相傷害。
當傷害不斷累積並加深,這段關係最終可能會變得無法挽回。不會太過疏遠,又不會因為太過親近而顯得無禮,如果想要成為這樣的人,應該怎麼做才好呢?我就是為了告訴大家這個方法而寫下這本書的。
這個世界上沒有不帶刺的人,每個人多少都懷揣著一兩根尖刺生活著。當我們因為想分享溫暖而試圖靠近某人時,這份善意也可能在無形中變成刺痛對方的尖刺,即使不是有意的,我們也有可能對別人造成傷害,但如果在每段人際關係中都能夠多關照對方一點,感到孤獨或受傷的情況就會隨之減少。
與人同行時,重要的不是朝著同一個方向前進,而是要懷著一樣的心意一同前行。
希望我寫下的這第十四本書,能帶給孤獨或受傷的刺蝟們一點慰藉。
二○二一年十一月
吳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