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開始
二月的第三週
鐵蛇年(西元一一○一年)
又一個灰塵漫天的印度小鎮,跟其他城鎮沒什麼兩樣。放眼望去不見路標,也不知這地方叫什麼名字,只見馬路逐漸變寬,路上行人多了起來,鬱鬱蔥蔥的叢林一轉眼來到盡頭,第一簇黃土泥磚小屋映入眼簾。不多久,我們就走進熙來攘往的一小群農人之中,女人頭上頂著裝水的泥罐,路上的雞啊、牛啊、豬啊都朝著市中心移動。
我們走到一根橫跨馬路的粗大木柱前。木柱的高度約到腰部,旁邊有間守衛室,有個一臉無聊的衛兵從守衛室的小窗探出頭,看著豔陽高照、灰塵紛飛的馬路。過去一年,長壽跟我不知看過多少次這種小型檢查哨。照理說,那些衛兵的工作應該是把盜採林木或盜獵野生動物的人抓起來,因為那是自稱國王的地方霸主的財產。然而,大多數衛兵都利用這個機會敲過路商人的竹槓。
人和牲畜紛紛走向木柱,彎身從木柱底下鑽過去,我跟長壽也是。長壽比我輕鬆,因為牠是隻小型西藏犬,嘴邊一圈八字鬍,高度差不多只到你的腳踝。
我們彎身通過時,那個衛兵走出來。他懶洋洋地彎下腰,撿起一顆石子丟向長壽。長壽早就習慣印度人這種打招呼的方法,輕輕鬆鬆就躲掉了石子。但是我好累又好熱,伸手抱起長壽,並大膽地瞪了那個衛兵一眼。
「妳!」他喊。
我腳步不停地往前走──奶奶教我的方法,你永遠可以說你沒聽見。
「我說妳,停下來!」接著,傳來lathi敲地的聲音。Lathi是一種很可怕的堅韌木棍,把木棍的一頭放在地上,另一頭就會彈到你的腰部,每個衛兵都隨身帶著一根。雖然不起眼,但落到會使的人手中,一分鐘就會讓你皮開肉綻。就我所知,有些人很想找個理由試它一試,所以我收住腳。
「回來。」我轉過身,注視著他的臉。臉色暗沉,因為長時間曝曬在陽光下,因為脾氣暴躁,此外還有別的原因。我慢慢走回去,極力保持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