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東協：前進東協，你不可不知道的經濟、政治、歷史背景，以及現況與未來

序言
導論

第一章 四次浪潮
印度浪潮
中國浪潮
穆斯林浪潮
西方浪潮
 
第二章 和平生態
1：對共產主義的恐懼
2：政治強人的作用
3：地緣政治的運氣
4：以市場為導向的經濟策略
5：以東協為基礎的區域網絡
 
第三章 東協與世界大國關係
東協與美國
東協與中國
東協與中國關係中的關鍵因素
東協與歐盟
東協與印度
東協與日本

第四章 東協10國概況與未來前景
文淶
柬埔寨
印尼
寮國
馬來西亞
緬甸
菲律賓
新加坡
泰國
越南
 
第五章 東協的未來態勢分析
優勢
劣勢
威脅
機會
結論
 
第六章 東協與諾貝爾和平獎
3個大膽的建議

 

導讀

　　東協是一個真實存在的現代奇蹟。為什麼這麼說？因為世界上還沒有哪個區域組織能和東南亞國協一樣，在改善廣大人類福祉方面有如此大的貢獻。自東協成立五十年以來，東南亞地區六億多人口的生活條件有了顯著改善。在地球上這個最多樣複雜的地區，東協的成立帶來了和平與繁榮，多種文明和諧共存，為許多人帶來了希望。

　　顯然，當今國際瀰漫著各種消極的聲音，但是東協很多地區卻出現了不少樂觀的論述。例如，在這樣一個文化消極主義甚囂塵上的時代，許多有思想且有影響力的人深信，不同的文明，尤其是伊斯蘭和西方，是無法和平共存。而東協卻向世人證明，不同的文明是可以和諧共處的。其實，很少有人意識到，東南亞已經成為我們全球景況的一個微觀世界。過去，不同的文明存在於不同的地緣政治分區。但是，今天我們的世界已經逐漸縮小融合成一個地球村，這意味政治上的分區越得越來越接近。而東南亞則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有如此多文明這麼靠近且同存的地區。而且，它們還能和平共處。

　　其次，在這個全球經濟持續被看衰的年代，許多年輕人，尤其是美國和歐洲的年輕人，認為，他們未來的幾十年前景黯淡，但是，東南亞地區的人民對未來滿懷信心。這個曾經貧窮的地區，創造了令人矚目的經濟奇蹟。世界銀行行長金墉說：「短短30年內，越南的貧困率就從50％減少到3％，這是了不起的成就。」 印尼曾經是長期貧困的代表，但是現在卻擁有世界上最為積極樂觀的青年群體之一。美國尼爾森公司在2015年5月的一份報告中指出，印尼的消費信心排名「全球第二」。一個曾經如此貧困的國家，是如何變得這麼積極樂觀？這還是要歸功於東協，東協為東南亞各國帶來經濟發展的希望。

　　第三，在這個地緣政治悲觀的年代，許多重要的地緣政治學者預測，大國之間競爭及緊張程度將愈演愈烈，尤其是在中美之間。但是東協卻建立了一個不可或缺的平台，一再將所有大國聚集在一起。此外，東協也為各大國對話提供了有益的環境。因為在東協，有一種和平文化逐漸發展形成，這是由於吸收了印尼「協商一致」的傳統之故。目前，東協已開始與更多亞太地區其他國家分享這種和平文化。例如，當中日出現緊張局勢，導致雙方領導人對話困難，東協就可以為其提供一個保留雙方情面的平台與適當環境，助其重啟對話。再則，東協尤其可以創造一種和平生態系統，化解具有攻擊性的衝動行為。

　　當然東協還有非常多缺點。這就是這個世界無法理解東協的原因。關於東協的諸多缺點，已有很多撰述，尤其是歐洲的媒體報導。

　　讀者若是有所存疑，可以上網搜尋一下。你們一定能看到很多關於東協的負面文章。

　　這些文章說的並沒有什麼錯。東協從來就不是線性發展，而是猶如一隻爬行的螃蟹，走兩步退一步，有時走了一步又往旁邊走。所以短時間內很難看到東協進步。但是如果從長期來看，比如十年、十年來看，人們就會驚奇地發現東協的進步是顯著的。儘管東協還有很多缺點，但是它一直在往前。本書主旨即是希望解說，東協運作的神秘故事。

　　本書一開始，我們要特別關注關於東協的一個悖論，即東協的劣勢也正是它的優勢。東協之所以成為亞太地區大國互動不可或缺的平台，原因就在於其太過弱小，不會對任何一方構成威脅。所以所有大國才會對東協本能地產生信任。正如新加坡前外交部長楊榮文所言：

　　儘管東協沒有什麼顯著的成效，效率也不高，並且發展緩慢，但是所有人最後都不得不同意，有東協總比沒有強。這就是東協外交政策的厲害之處。儘管多數國家都對東協嗤之以鼻，但最終都承認，東協才應該是掌握方向者。毫無疑問，既然沒有任何一個國家可以得到其他各方信任，那麼東協就是最佳選擇。

　　關於東協，在一開始就必須瞭解的另一個基本事實是，東協在成立之初是被認為註定會失敗。的確，東協於1967年8月8日在曼谷成立之時，世界上沒有一個地區像東南亞如此紛爭不斷。

　　許多當代學者也對東南亞地區的未來發展持有類似消極的觀點。幾位美國著名學者就預測東南亞地區前景黯淡。時任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高層國際研究學院主任的菲力浦•塞耶，引用大法官威廉•道格拉斯於1954年冬季在《世界事務》期刊上發表的一篇文章，認為東南亞：「儘管在人口及資源方面都很豐富，並且得到蘇聯的青睞，但是卻面臨各種問題，將會長期動盪不安。」 哥倫比亞大學教授納旦尼爾•佩弗對東南亞區域組織未來的效益則是嗤之以鼻。

　　另一個需要特別強調的關鍵點是，即使1967年的東南亞沒有被這些政治難題困擾，這個地區仍不適合進行區域性合作。因為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地區像東南亞那麼複雜多樣。

　　東南亞地區有近七億人口，分屬於不同的人類文明——猶太基督教、中國儒家學派、伊斯蘭教、印度教和佛教，這還只是其中一些比較重要的文明。在世界上的大部分地區，這些文明都是遠遠分佈在不同的地理區域。基督教文明分佈在歐洲和美國，儒家文明分佈在中國和東亞，伊斯蘭文明分佈在從摩洛哥到印尼的一個弧形區域內。印度教徒主要居住在印度，而佛教徒則遍佈在從斯里蘭卡到中國、韓國和日本的廣大區域內。

　　只有在東南亞地區，才有所有這些文化與文明共存。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地區像東南亞有如此多的文化、宗教、語言和種族。在這麼一個相對算小的地理空間內，就有2.4億穆斯林、1.3億基督教徒、1.4億佛教徒，以及700萬印度教徒。這種宗教多樣性本身就很驚人。但是，這其實還意味著文化上更深層的多樣性。在印尼，亞齊人和大部分爪哇人都是穆斯林。但是他們的文化卻截然不同。這也就是為什麼亞齊人為了脫離印尼而浴血奮戰這麼多年。

　　許多歷史學家和學者都注意到東南亞地區這種獨特的多樣性。一位知名的英國歷史學家費希爾就將這裡稱為「亞洲的巴爾幹」，而且還說，這個亞洲的巴爾幹比歐洲的巴爾幹更複雜。他預言，東南亞地區必將麻煩叢生。

　　還有一個我們必須瞭解東協的理由。東協的成功故事會給許多正處於艱難期的地區帶來希望，緩解我們這個世界正在面臨的問題。讓我們想像一下中東和平。這個想法似乎不可思議。那麼再讓我們來想像一下，以色列和巴勒斯坦兩個一分為二的國家能夠和諧相處。不可能嗎？但是這正是馬來西亞和新加坡曾經實現的狀況。在經過1965年激烈的「離婚」後，這兩個國家現在是相安無事。再想像一下，中東地區穆斯林人口最多的埃及，成為一個穩定且發展前景光明的民主國家。不可能嗎？那麼自問一下，東南亞地區穆斯林人口最多的印尼（穆斯林人口是埃及的4倍）是如何成為民主國家的標竿。埃及和印尼還有許多其他相似之處。兩個國家都飽受腐敗之苦，都曾經歷過數10年在強人領導下的軍人統治——蘇哈托（1967—1998年）和穆巴拉克（1981—2011年）。但是，現在埃及仍然是軍人統治，戰亂叢生，而印尼則成為伊斯蘭世界重要的民主國家。

　　若要反駁以上論斷的話，那只有說中東長期遭受戰亂之苦，而東南亞則一直保持和平。當然，中東地區經歷了許多戰爭：1967年和1973年的以阿戰爭、1980至1988年的兩伊戰爭、1990年伊拉克入侵科威特，以及2003年美國入侵伊拉克。但是二戰期間東南亞地區遭受轟炸的炮彈，比世界上任何其他地區都多得多。東南亞地區經歷過的戰爭，其規模都要比中東來得大，時間也更長。越戰往外擴延到寮國和柬埔寨，從1954年的奠邊府戰役，一直持續到1975年4月西貢陷落，美國外交人員和部隊不得不蒙羞地撤離。但是在此之後，1978年12月，越南軍隊入侵柬埔寨，這反過來引發了中越之間長達十多年的爭鬥。如果簡單以數字來計算，在二戰之後自1946年至2008年期間，東南亞地區的軍事傷亡人員（估計有187萬至735萬），超過了同期中東地區的傷亡人員（估計有53萬至243萬）。

　　但是，光是檢視過去，還是無法讓人理解東南亞的故事。其實，東協特點以及身份認同還有其更深層的文化根源。這也是本書會從這點開始談起的原因。

　　本書首先會解釋，東南亞如此巨大的多樣性是怎麼形成的。在許多關於這個地區歷史的介紹中，有一個不可忽略的事實，那就是兩千多年來，東南亞一直是世界的十字路口。其巨大的文化多樣性就是其結果之一。至少有四次重大的文化浪潮曾強烈襲捲東南亞，分別是：印度浪潮、中國浪潮、穆斯林浪潮，以及西方浪潮。如果無法理解這四次浪潮是如何攪動東南亞的歷史、並且持續影響當地現今社會，以及如何形成這個地區文化豐富多樣性的基礎，就無法真正理解東南亞。

　　這四次浪潮中一個驚人的特點是，其中三次相對來說都是和平的。只有西方浪潮伴隨著暴力。

　　第二章會解釋為什麼在世界上那個最黯淡無光的時代以及如此沒有希望的地區會出現和平。事實上，東協已發展出一個有彈性的和平生態系統。自從1967年該組織成立後，就沒有任何兩個東協國家之間發生過戰爭。儘管發生過爭吵，甚至有小型的軍事衝突（柬埔寨和泰國之間），但是類似中東和巴爾幹地區發生的那種戰爭在東南亞地區從來沒有發生過。

　　第三章強調，東協仍然需要其他大國的支援與合作，以維持現在這種和平發展的情勢。前一章解釋了東協如何受益於冷戰期間的地緣政治情勢。1980年代中美建立起來的戰略聯盟關係，對於強化東協國家之間的凝聚力有關鍵性的影響。

　　但是，如果說有利的地緣政治環境促進了東協的建構，那麼現在東協就要準備好迎接對其並不有利的地緣政治環境了。最重要的戰略關係永遠都是世界上最強的大國（現在是美國）以及最強大的崛起國（中國）之間的關係。1980年代中美兩國曾緊密合作，遏制了蘇聯的擴張。這在某種程度上幫助了東協。現在，儘管中美之間明顯在合作，但是競爭程度也在激增。一旦這種競爭情勢失控，東協就可能分崩離析。這就是為什麼本章主要討論的重點是，所有大國，包括美國、中國、印度、日本和歐盟，都與東協的凝聚力有關。沒有一個大國是善意的，作者在這裡也沒有任何想要挖掘它們善良本質的意願。相反的，本章的目的是要赤裸裸揭發它們利己的本性。

　　第四章將分別以概論方式介紹東協的十個國家。每一個國家都有其豐富複雜的歷史，概論是無法清楚闡述這些複雜性。但是，我們希望讀者能夠充分去瞭解這些東協國家，包括它們目前面臨的挑戰、它們的地緣政治情勢，以及它們與這個區域組織的關係。

　　第五章試圖透過對東協進行情勢分析，來評估東協目前面臨的優勢、劣勢、機會和挑戰（即SWOT 分析）。東協就像一個複雜的生物體，如果忽視它或是稍有怠慢，它就會消亡。如果當前的東協領導人能夠繼續維持東協的發展並且加以強化，那麼這個地區6.25億人口都將從中受益。但是本書在這裡想要強調的是，世界上其他地區的67億人口也將受益匪淺，因為他們將會有除美國之外可以仰望的第二個燈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