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直視最深處的恐懼,真正認識自己
田定豐(種子音樂、豐文創創辦人)
現代人大多長期處在壓力下,往往靠著物質滿足欲望,來作為暫時舒緩的方法。
然而,這種治標不治本的方式,有時卻帶來更多身心的不協調,成為「厭世」的心理狀態。
其實,連我自己也無法置身於外。
三年前,為了尋找生命到底為何的答案,我自助旅遊到了印度。從德里到瓦那納西,再到菩提迦耶的一路上,所遇到的種種人事物,都在我內心成了人性美醜之間的一場拔河。
尤其,在瓦那納西的恆河前,我的右手邊是一群天真男孩,雀躍地跳入恆河比賽,那都是青春生命的飽滿姿態;而我的左手邊卻是焚燒屍體的焚化爐,一具具送入人生終點,化為了一縷青煙。
我當時想,在這麼短的距離之間,竟是「人生」最誠實也最無情的示現。
那麼,之後的每一天甚至每一刻,我們該用什麼樣的態度看待自己的生命?
讀完熊仁謙的這本《別讓世界的單薄,奪去你生命的厚度》,我才如夢初醒地質問內心的自己,從最深處的恐懼和各種關係中,去認識我從來不認識的自己。
原來,我們每一個人都不像是別人眼中看起來的那樣堅強,總是堆疊許多外在的成就,來掩飾生命裡不敢直視的恐懼。
而這些恐懼的前因後果,熊仁謙都能很有智慧地拆解,讓我們在書中一目了然,置身各種問題的核心,找到各自的答案!
假如有一種良藥,可以對治內心的痛苦和疑惑,我相信這本書將是療癒的最佳指引。
推薦序
醍醐灌頂般看見教育的真諦
蘇仰志(雜學校創辦人)
我常常在思考,我們為什麼需要教育?教育與每一個生命的關係是什麼?在不同專業領域的場合探討教育時,我也常常反思這些所謂的「趨勢」與「方法論」,是否就是教育應該有的樣子?
非教育專業出身的我,在創辦「雜學校」短短幾年間,在這些問題上有著各種探索,也從自己五歲的孩子成長過程中體會了一些事。
我們有時候太專注在「外在」與「效能」上,卻忘記應該回到「身為一個人」該有的樣貌,回到每一個生命的本質上來看待教育!我們都應該回過頭來好好看待自己與自己生命的關係、與家人朋友的關係、與他人的關係、與社會的關係、與自然的關係、內在與外在的關係等。這會是一個無止盡的探索與自我察覺的過程;沒有對錯,也沒人可以給出標準答案。
去接受自己是個「人」,去正視自己生理與心理上的各種反應,並理解外在世界與生命的過程中其實充滿隨機與無常。當回到這些人生該重視的本質上,才能持續成為「更好的自己」,追求屬於每一個人更深刻的自我實現與心靈的自由!
一口氣讀完熊仁謙的這本《別讓世界的單薄,奪去你生命的厚度》後久久不能自己。真的很興奮能有如此契合的觀點,透過作者精采地梳理古人智慧與自己人生的體悟,竟可以給我們如此大的啟發!我想這是每一個教育工作者都應該要有的一本書,更是每一個在探索自己生命的你一份珍貴的禮物!
自序
讓人生,回歸人生該有的樣子
「我們創造的這個驅動多巴胺的『短期回饋循環』,正在摧毀社會運作的方式。」
在我抽空坐到電腦前,構思著如何向讀者傳達「別讓世界的單薄,奪去你生命的厚度」這樣的核心思維,打算將下一場會議前的時間拿來編輯這篇序文時,看到前幾天引起我關注的這句話。
這是一篇標題為〈後悔做出臉書!前高層:社群媒體正在撕裂社會〉的網路文章,內容是臉書前用戶成長副總裁,帕利哈皮提亞(Chamath Palihapitiya)十一月在史丹佛商學院活動上發言時的摘錄整理。
「短期」這個字眼重重地敲到了我的心坎裡。現在的社會不就是這樣嗎?短期、短視,追求快、追求「高、大、上」,這種在資本主義氾濫下所構成,追求大量「商品」和表象的文化,不是「正在席捲」我們的社會,是「已經占領」我們生活的一切。
這樣的文化建立出來的東西是「單薄」的、是經不起時間考驗的:社會瘋狂、快速以摩爾定律的進展(佛里曼語),製造出了各種追求量、速度、短期回饋的機制,從快時尚、免洗餐具等生活用品,到短期經濟效益、個人政治利益等群體議題,無不受其驅使。
與其恰恰相反的,是人類一向無法改變的特性──人類是情緒豐厚的生物,是需要感情培養與建立關係、需要安全感,需要持續付出與相處的生物,這一切特性,都與「快」「量」「高、大、上」等徹底背道而馳。
更有甚者,現在幾乎以一個人的「生產效能」「工作量」「營業額」這種淺薄至極、毫無情感與厚度的東西,來「衡量」一個人。於是我們現代人越來越適應不良,各種文明社會獨有的不滿四處迸發。
我們明明工作能力很強,卻無法跟家人相處。我們明明很聰明,卻經營不了一段穩定的感情。根本原因都在於「相處」「感情」是需要等待、培養、多元付出的豐厚存在,但我們在被資本主義這些教條式的「快、量、高、大、上」疲勞轟炸後,內心早就失去了等待、經營、培養的能力。
如果只要點開手機,就可以輕易透過按讚、分享、留言的「短期回饋」方式來與人互動,誰要坐在桌子旁邊,面對一群不常見面的朋友,「努力」找話題來聊下去、「努力」了解對方,甚至忍受那時不時會出現的尷尬靜默呢?
但正是這些「努力」,才讓我們的人生得以變得豐厚!
近三千年前的印度,也曾經有一群人面臨到與我們類似的問題。
當時正值古典婆羅門主義衰退、沙門主義興起,生產力提高結合恆河一帶的「商主階級」崛起,使得許多貴族不再從物質上的成長獲得滿足,更因有感於物質追求與爭戰本質上的無奈和單薄,而渴望往內心尋求豐厚的寶藏。這些先行者們被稱為「沙門」(Shraman),他們與傳統婆羅門教的合作與衝擊,建構起了南方哲學,也就是「印度哲學」。
我發現,印度哲學者深入探究事物本質得到的智慧,對於我們現代人解決人生困境和社會問題十分有用,且正中要害。
開始研究印度哲學,更具體來說,透過藏傳佛法研究印度哲學,跟寫這本書一樣,是誤打誤撞、沒有刻意規畫之下發生的,正所謂「因緣和合」。要介紹印度哲學前,得先簡單說說我的小故事。
我從小在傳統的佛教家庭長大,父母都是虔誠的佛教徒,這也成了我後來對佛教、佛法深感興趣的誘因。十一歲那年,我成為一個出家人,在南臺灣一帶學習佛法達兩年的時間。這段時間是我對佛法的深化期,但這種佛法指的是信仰型、宗教型的佛法。
十三歲那年,我隻身前往尼泊爾、印度一帶,專心研究藏傳佛法六年有餘,透過藏語這個古老的語言,一窺數千年來印度、尼泊爾、孟加拉、巴基斯坦與西藏無數大師們對人生問題的真知灼見。這段時間,我徹底投入佛法的學術研究和知識累積。
十九歲時,我回到東亞地區,投身其他研究工作,那也是我第一次「社會化」──我過去的生活經歷大多是待在一個團體中,相對來說簡單、容易許多。但當自己開始「長大」,面對許多現實與掙扎,特別是人際關係的角力,每每讓我記憶深刻,難以忘懷。
以前在書本中所讀的各種深刻的道理,是撰述論文和辯論上用來擊倒對手的利器。但當我來到現實社會後,突然發現,自己當初學到的東西,包括「無常」「有為」「有漏」「苦諦」「愛取有」等等概念,原來不是死在紙本上的古老學問,而是活躍在生命中的日常課題。
離開學生生活後,這些年來我仍定期回到印度,甚至去其他不同的國家,進行相關學術研究與講座。隨著看到的面孔越來越多、認識的人越來越廣,自己面臨的人生課題也越來越艱難,我同時也欣喜地發現,自己當初學習的那些學問,不是遙遠的哲學,而是在生命中活生生、血淋淋的課題,是過去無數大師為我們留下的瑰寶:如何透過一系列的內心訓練,讓我們在生活中找到內心自由的安樂之道。
印度哲學的啟蒙時期,發生在公元前五世紀的北印度地區,當時正值傳統婆羅門主義與新興沙門主義對立,在印度的政治、哲學、經濟上,都帶來了強烈的影響。南印度哲學思想奔放、偏浪漫主義與反社會階級的立場,隨著時間的展延,逐步對以古典文化掛帥的北印度傳統產生衝擊。
與其他地區的哲學土壤不同,印度一向以高端的知識分子為整個社會階級的頂端,這種地位不受時而興起、時而衰落的王族與貴族體制所撼動,反而能維持其超然的地位。這造就了一個奇景:許多王族、貴族與武士階級的年輕人,甘願放下物質享受與權利而投入知識的研究,甚至走向森林、成為隱士,尋求內心自由的答案。
在這無數的先行者中,如今最名聞遐邇的莫過於瞿曇悉達多,也就是現今人稱的佛陀。他出生貴族,在近三十歲那年受到當時沙門主義的鼓舞,勇於挑戰傳統婆羅門主義的階層觀,出家求道,並將他一生的體悟傳承至今,成為在世界上影響力舉足輕重的佛教。
嚴格來說,研究印度哲學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情,具體的原因包括早期文本的流失、印度人不善於記錄歷史等現實原因,幸運的是隨著佛教的影響力越來越大,許多文獻都被翻譯到其他語言中,這些文獻都記載了以佛教為主、當時各類沙門主義的思想。可以說,佛教經論為我們保留了各派印度哲學的主張。
曾有人向我提出疑問:為什麼要將佛教談到的一些道理,稱為「印度哲學」而不是「宗教」呢?如果我們換換視角,往西方哲學看去的話,會發現中古世紀的西方哲學往往都是為神學服務,甚至到現在的古典自由主義、個體主義,其實也是受到基督宗教的靈魂觀所影響。這種宗教與哲學藕斷絲連的的狀況,普遍存在於許多古典哲學中,在印度哲學也是如此。
不過,撇開各種用來凝聚人心、劃分族群特性且帶有民族主義的信仰與神話故事不談,印度文化中輩出的這些大師們,從一開始投入研討哲學時就鎖定一個觀點:尋求個人的內心自由,或是以專業術語來說:解脫(Mokshah)或涅槃(Nirvana)。以尋求內心的自由為基礎,悉達多進而提出:人類生命存在著「諸行無常」「有漏皆苦」與「諸法無我」的三個普遍現實,這也是本書理論的核心根據。
現代人在資本主義、消費主義等各種商品化思想下,價值觀越來越單一、內心越來越扁平空洞,逐漸難以適應忙碌焦慮的生活。而印度哲學從追尋內在自由的角度出發,與外在物質主義劃下明顯的分野,正可讓我們不只在忙碌漩渦中找到一口喘息的機會,還能徹底找回自己「內心的自由權」。
至少,這是我的經驗、也是過去數千年來無數人們的經驗。
熊仁謙
二○一八年三月於臺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