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後記
筆筆生花,日日生香
桂文亞
窗外迷迷濛濛的飄著春雨,撐起傘,準備出門「踏個青」──其實,也不過就是穿街走巷隨意逛逛,順便買兩根香蕉、四顆柳丁什麼的,或者,特意經過寵物食品店,看看透明櫥窗裡歪著腦袋的四隻小花貓,牠們總是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瞪著過路人,超萌。粉可愛。
每天都經過家門前的這條中正路,興旺得不得了,百步之內就左邊、右邊、斜對面、正對面超商三家,小吃店、餐廳、速食店七、八家。嗨,蔡老闆;嗨,阿亮;李太太,今天生意好哇……「豬腳大王」門口的老鍋爐滿溢著香噴噴的滷豬腳,喔,口水快流出來了。照相館的老闆小明,腳踩獨輪車在騎樓溜來滑去,哇,酷!
鄉親老鄰個個精神飽滿、人生歷練豐富,我正準備一一深度挖掘。生活中充滿好材料,都來不及下筆呢。你問我,寫作靈感哪裡來?我說,多聽、多看、事事新鮮,保持好奇,隨時發問,靈感就來了!
那你是怎麼「變成」作家的?這是讀者感興趣的話題。
喔,最有可能的就是從小愛讀故事書、連環畫,加上胡思亂想。雞兔同籠不太有興趣,說話課上臺講故事卻很起勁兒,比手畫腳,唱作俱佳,同學把手都拍紅了。還有爸爸在我和妹妹小學時就教讀唐詩古文,一知半解沒關係,讀著、讀著就有了感覺,好像就懂了,好像就變得比較懂事了。
讀了詩詞讀小說,中學寫作文不時來上一、兩段浪漫的文藝腔,老師嚇了一跳,好像也沒反對過。開發「文學人生」,成為「氣質美女」,是當時許多女孩青春的夢想。
事實的真相是「寫作」這門課一點兒也不浪漫,它必須腳踏實地,一個字一個字的寫,沒有電腦的時代,用的是印著小方塊的稿紙,人稱「爬格子」,作家用鋼筆、原子筆,甚至毛筆,反正就是打完草稿還要乾乾淨淨的謄寫在稿紙上。於是我從十五歲開始「犁文字田」,進了第一志願的新聞專校就讀,就再也沒有停過筆。
從習作開始,歷經寫稿、投稿、退稿、刊登、出書等幾個必經階段,一個熱愛寫作的人,才勉力得到一張被認可的「作家身分證」。不過作家一樣有「三六九等」,自己又要成為一個怎樣等級的握筆人呢?這是必須認真思考的嚴肅命題。
漫長的數十年,總是握著筆桿,埋著頭,鑽牛角尖似的想想想,繼而沙沙沙的寫,寫什麼?無論採訪、報導、小說、散文、詩歌,都是真誠披露生活中的種種遭遇、觀察、現象與喜怒哀樂。寫得中指鼓出一個大包啦,人稱「鵝頭繭」。
這真是一種讓人自傲的手工業啊──有這樣一種人,在為自己這生留下一座文字鐫刻的萬里長城!這長城是用文字的磚塊砌成的,大小不一,長短有別,有些已落滿歲月的塵埃,有些鋪上厚實的青苔,當然有的依舊煥發著陽光的暖香,一筆一畫都飽含心情的五味,於是作者陪同讀者,或重返時光隧道或奔向未來。
多厚臉皮喲!做姊姊的一點兒風度都沒有,竟然跟妹妹搶荔枝!多滑稽喲!妹妹弄巧成拙得到一件會「立正」的皮大衣!童年的回憶從不曾退色,親情是溫暖的故事,都是再真實不過的生活!
「少女情懷總是詩」,賞柳、聽雨、觀荷,無論玄想或仰望,都是對美的憧憬與追求。這不正是「海藍得可以沾來寫詩」?「擱淺的小舟被風吹在一起」?
細瑣的生活是一塊柔韌的大麵團,取根擀麵棍來吧!碾一碾,滾一滾,煎成一塊酸甜餅。沏杯綠茶,聽聽作家的讀書之樂,修身妙法,當然倒楣事也不是沒有!作家難過,但又奈何!免不了對著空氣舞劍,自嘲「筆伐」,高高舉起,輕輕放下,還帶點兒寬容的自嘲。
發現自己,認識他人,看世界,去旅行!這樣的文字稱作「行動文學」。
旅行也是一種生活,不只是勁爆的吃、喝、玩、樂,還要用心靜讀這本有趣、有益的智慧大書。這永遠看不完的人生風景,對作家來說,經驗的分享更具有意義。
一本新書的誕生,結合眾人的智慧,李總編輯選題策劃、侯主編細節執行、書曼小姐的精緻繪圖、邢校長的錦心繡口、文軒摯友的隆情厚誼,又豈止一聲「感謝」而已?
推薦序一
人生無處不風景
曹文軒(著名文學作家‧北京大學教授)
認識文亞多少年了?似乎很久,似乎很短。歲月匆匆,人世間許多轟轟烈烈的事情早已淡忘,許多一時濃得化不開的情感也早已煙消雲散。但我和文亞的情誼卻一如昨日,非但沒有隨時間的流逝而流逝,倒愈來愈厚重起來。雖然不經常見面,心裡卻時常惦記——是那種親人般的惦記。有時我們幾乎是在同時想到給對方一通隔海電話。也沒有什麼大事,也就是問候一聲。不會說太久,只短短的一些話語。互相不時的惦記著,也許是人間最恆定的情誼吧?心裡總會感謝文亞,讓我認識了她,讓我知道了做人的純真、優雅、寬厚和溫暖。
其實該說的是她的文字。不知為什麼,卻說起她人、說起和她的情誼來了。
文亞作品中的這個小女孩,相信熟悉文亞、熟悉她文字的人都一定認識,她就是那個像假小子一般淘氣搗蛋、倔強堅韌、天馬行空、卻善良仁厚的——阿桂桂。文亞之前寫過很多有關阿桂桂的故事,所以,她的阿桂桂已經猶如日本作家黑柳徹子的「小豆豆」般深入人心了。而我現在手頭這一部洋洋灑灑的作品所記載的,則或許是有關已經長大的阿桂桂的故事。
童年往事、旅途見聞,一直是文亞散文的兩大題材類別。而這部散文集則在體例上分為四個部分:「親情顯微鏡」、「抒情望遠鏡」、「生活放大鏡」、「旅行廣角鏡」。看起來更像是一部完整的、長長的人生旅程。有童年很多溫馨的回憶,和妹妹之間溫暖而美好的情感,一家五口(還有那隻可愛、被喚做「保安」的小狗)的和睦歡樂;也有幼年時期小小的夢想和童真的幻境。在那樣一個孩子的世界裡,充滿了奇異的聲響和絢爛的顏色。蒲公英會唱歌;柳樹著著鮮綠的衣裳,一會兒宛若嬌柔西子,一會兒卻又變成虯髯大漢;半夜的雨聲拍打著世間的一切,樹木、柏油馬路、萬物似乎都在雨聲的召喚之下復活,變得生動,變得油光水滑起來。事實上,這樣的天氣,卻最適合孩子們玩耍了,若不能頂著雨出去瘋跑,那麼,留在家裡一起玩躲貓貓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過,好像長大後的阿桂桂生活也不盡然全是美的、好的,她也有諸多的煩惱和傷心。最珍愛的器物被盜,寧靜的生活總是不斷被打擾。現實的無奈逼迫得她不得不在報紙上刊登〈寫給黑面和霸丸的一封信〉和〈寫給潘警員的一封信〉。這兩篇文章實在是有趣極了,除去文字的幽默和風趣,讓我更覺親切的是,我似乎又看到了文亞骨子裡潛藏著的那股從未泯滅的不服輸的倔強勁。
每一位作家都有他所慣常使用的文學體裁及表達方式,而散文於桂文亞而言,似乎是一個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順手得不能再順手的工具了。散文這樣一種最富心性的文體和她的人生、她的性格、甚至她的喜怒哀樂自然的融合在了一起,渾然天成。所以,讀她的散文時,彷彿她就端坐在你面前,時而波瀾不興,時而眉飛色舞,甚至高興起來手舞足蹈的在和你講述她人生中種種有趣的過往。
不論是為成人寫專欄,還是為孩子寫故事,「美」一直是桂文亞筆下反覆書寫的主題,自然之美,情感之美,生命之美。美麗眼睛看世界,已經成為桂文亞永恆的姿態,也已定格為她生命的底色。
不過,這本散文集在美學呈現上,相較於桂文亞之前作品的優美溫暖,似乎多了一點點滄桑和感懷,但是卻不憂鬱和低沉,反而更是一種「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的遼闊與悠遠。一種繁華閱盡之後厚重的人生積澱與坦然。
當然,美的追求與哲理的思索和她的語言表達風格密不可分。曾經的記者生涯,造就了她文字的一種獨特品質:簡潔、凝練。簡潔卻不平泛,凝練卻不生硬,並且像是充滿了筋骨般的鮮活生動。再加上小小的頑童情結,使得她的文字時常幽默而風趣。但確乎也並不是一味的幽默風趣,而又夾雜著女性特有的細膩和溫暖、悲憫和寬厚。
在我眼裡,她的人生猶如她的文字一樣活得純粹而潔淨。
我一直覺得寫兒童文學的作家相較於成人文學作家,大概需要一點特異功能。這種特異功能不是後天學習所得,而是與生俱來的,它能夠使人穿越漫長的時光長廊,經歷過歲月的淘洗,即使已經到了白髮蒼蒼的年歲,也還能保有孩童純真的童趣,還能用一種真切而不做作的孩子的目光去打量這個世界。在這種目光的注視之下,日出變得不再宏大雄壯,而是那麼親切自然;荷花也不再是遺世獨立,而是和白鷺鷥一起上演著有趣的默劇。
這樣看來,那個天真率性、健康自然的阿桂桂似乎從來未曾長大,她一直生活在文亞的文字裡,生活在她的靈魂裡。
二○一五年四月八日於北京大學藍旗營住宅
推薦序二
透過不同鏡頭,捕捉真實人生
邢小萍(臺北市永安國小校長)
春意十足的午後,讀著桂文亞老師最新的散文集《星星也偷笑》,跟隨著老師不同的文學鏡頭,穿梭快意自在的人生,彷彿自己也跟著走進這萬花筒般的花花世界,讓桂老師的親情、旅行、抒情與生活團團包圍……
這本散文集裡收錄了桂老師二十六篇精選散文,有寫人的、寫事的、寫景的,當然也有寫物。不同的文學鏡頭下,「親情顯微鏡」裡首先登場的家人總是那麼鮮活,尤其是寫外婆的那篇,真的是一篇「以事寫人」最佳的寫作範本:與外婆有關的幾件小事串在一起;情緒的轉折與糾結;故事似乎沒有寫完,令人懷著既期待又緊張的心情,真的是描寫的高手!透過「顯微鏡」,每一個細節都被描寫得深刻又細緻!
進入「抒情望遠鏡」,讀者就會有一種感覺,就像是自己正手持著望遠鏡,對著過往的那些人、那些景、那些事物,經由桂老師的筆,一點一點的接近,一格一格的放大,進而感受當年當下的那種氛圍。不管是在日月潭觀日出,還是在西塘看春柳;不論是四合院裡的悠遠寧靜,還是大自然裡聲音的遊戲;抑或是植物園裡荷塘景致的美。遠遠的看,靜靜的欣賞,動靜皆宜的描繪,時而沒骨,時而白描,時而潑墨,時而工筆。由遠而近,在每一個細節中感受抒情文學營造的生活美學。
讀著「生活放大鏡」,更加貼近桂老師真實的童年與人生!如果寫意中要帶點詳實,讀「生活放大鏡」準沒錯。透過詳細的、生動的、活靈活現的描寫,桂老師毫不修飾的寫出自己的性情與性格。「放大鏡」中寫與家人間的互動,寫最好的朋友,寫學生生涯中最難忘的童年〈說故事擂臺〉,寫自己的閱讀經驗,還寫出了生活常軌外遭竊的經驗。尤其是這兩封寫給「黑面」、「霸丸」和潘警員的信,看完了更是讓人拍案叫絕!整篇文章用一種看似戲謔嘲諷的口吻,卻訴說著苦主無奈的心情,這需要多麼大的胸襟,需要千迴百轉的心情轉化,才有辦法將憤怒轉為有力量的文字!「潘警員,向您報告,為了自保,這些年來,我家不斷保固,經過最新一次竊案,總共又裝了五部監視器、兩盞自動感應燈、兩扇堅固的不鏽鋼門,四面圍牆的護欄尺寸也已超過監獄的高度,可說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應該不需要再通上電流了吧?」這段文字說出了多少小市民的心聲,道盡多少人的無奈?我想桂老師在意的:不是失竊東西的金額大小,而是那些珍貴收藏存在的意義!
大家都知道桂老師酷愛旅行,酷愛攝影,「旅行廣角鏡」這一回帶我們遊歷的可都是別具特色的地方喔!但這些旅行見聞所在地好像不能算是「熱門」的旅遊景點,反倒像是桂老師深入探索多元文化的代表作!三篇跟土耳其有關的文章,分別介紹了土耳其的飲料:咖啡、蘋果茶和「獅子奶」;還帶我們一起去體驗道地的、正宗的「土耳其浴」,真的是「身歷其境」啊!可沒有香豔刺激的鏡頭喔!但桂老師的描寫實在是讓讀者太有畫面啦!還有還有,一定少不了老師最愛逛的市集──伊斯坦堡的卡帕利市集。旅行如果少了市集,應該就不能算到過那個國家,透過老師生動如畫的文字,你可以想見那將是座令人流連忘返的藝術市集。
「旅行廣角鏡」除了深入土耳其,還有卡布里島的「藍洞」、以色列的「死海」、南美洲印第安小城「奇奇」及祕魯納茲卡的「地上畫」。宇宙浩瀚無垠,古文明、世界遺產何其多;藉由桂老師的描述,透過閱讀「旅行廣角鏡」,我們彷彿也遊歷了一回。誠如桂老師書中所言:「經驗可以超越想像,雖然我們可以反過來說,想像同樣可以超越實際的經驗,納茲卡神奇的地上畫卻將兩者合而為一了。」透過文字,桂老師也讓我們把經驗和想像合而為一了!
文字的魔力一向是桂文亞老師的強項,透過不同的鏡頭──顯微、望遠、放大和廣角,把真實的人生蒐羅入鏡,寫出一甲子的功力,值得你我細細品味,更值得我們真心收藏!推薦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