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ur Secret Agentman in Tokyo
陳雨航
對一個擁有世界級大都會如東京的國家而言,流行文化是極其重要的一環,你可以不趕流行,卻似乎不可不知。這是對日本文化感興趣的我積極閱讀曾志成「東京滯在」系列文章的緣由,因為他說他專攻現代日本消費文化與城市學,他一篇篇的短文也集中在這些面向。
相信曾志成是敏感(從文字觀察)且堅毅(短短幾年就將日語學到十分上手)的。從一開始他就不只想做看到什麼或找到什麼資料就報給我們(就說老小哈日族吧)知的觀察員。嗜讀山田詠美的這位哈日文藝青年,老早就從《野獸邏輯》裡學到「成為一枚隨時可以變形的細胞,潛入東京大都會的五光十色血管裡」。(〈都市輕人間〉)他身體力行,廁身市井,從而有較深入的東京探索活動和寫作。這下子倒像是我們派駐在東京的都會文化情報分析師了。
自稱寫作是排泄也是呼吸的曾志成,寫到《東京摩登》時(馬可孛羅二OO四年出版),本來就很有自己見地的他,在文字和看法上更日臻成熟,堪稱是作家了。我印象較深的是他談到東京摩登的內裡是:「只要更多日本年輕人懷抱夢想上京,在東京人文薈萃的大舞台展露光芒,東京的摩登就會繼續下去。」(〈東京摩登〉)另一篇談到異文化。「原創不斷地被模仿與轉譯,到了最後,界限終究模湖不清,究竟誰征服了誰,誰影響了誰,甚難斷論。」(〈異文化相對論〉)我甚至覺得這兩者都是他努力目標的寫照。
《東京制作》持續著曾志成前作的氣勢,依然帶領我們繼續讀東京。當我們「單純地從遠距離觀看東京,豐富自己想像力的時候」(〈與神對話〉),我發現我們的這位東京情報員作家有些滄桑了。我不覺得這只是「隨著居住時間拉長,夢幻城市不免也要掉進日常生活的單調深淵,東京的夢幻光澤逐一褪去。」(〈橫濱夢遊〉)因為那種夢幻華麗還可以藉由他說的「小旅行」和迷路到未知地方所帶來的驚心動魄的意外來重建。然而,那是一個較深沉的什麼呢?
他說:「三宅的眼中對東京存有一份無瑕思考。那是我早就喪失的東西。我的東京污穢並且邪惡,甚至於連自己都變成了人人口誅筆伐的『輕?男』。此刻的我想回到東京的原點已經不可能。」(〈與神對話〉)或者是嚮往一個更全然未知的異文化?
哈日族的曾志成,骨子裡更是哈都市哈異境哈異文化的罷。他認為「東京不只呈現單面向東京樣貌,還有另一種讓人萌生對異境心嚮往之的啟蒙能力。……無論地理位置或心靈航海位置,東京之於我來說,已不算是完全『異境』了。……我以東京為過渡中介點,開始嚮往世界其他各地。」(〈在房間旅行世界〉)
忘了在哪裡看到曾志成說他不想把自己弄得很累,但我總覺得那個騎著自轉車在新宿大久保轉圈,在咖啡店打工做三明治,在別的咖啡店讀單行本小說的曾志成,他流行的光頭上插滿天線(應該是電波啵啵響的,我把它影像化了)並無時無刻努力地接收且發射訊息到他的母國和世界其他都市,譬如說香港,譬如說巴黎。那樣的他,實體的地方固有未竟之旅,心靈航海圖上已是處處插滿標旗了。
曾志成也承認於東京尚有殘存的陌生成分難以理解,因此,只要東京尚能繼續啟發他的異境感,我相信這位插滿天線的超級感應器,就仍將以他的特異姿態傳輸我們期待的、未能預期內容的訊號。
我覺得作為一個作家,曾志成會成功的,不是因為他有經紀人,會經營,而是他的好文字。
加油,Thoma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