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序】
寫作是他的命 陳于媯
承中,我的二哥,又要出書了。
寫作是他最大的精神寄託,不但寫,他還需要別人不斷的肯定和嘖嘖讚賞。沒病倒前,他每在報章雜誌登出一篇文章,就會打電話問我:「妳看了沒有?寫得怎麼樣?」如果我沒來得及拜讀,他強忍幾個小時,又會再打一通電話追蹤:「妳看了沒?」
我知道他想聽什麼,總是投君所好,賣力誇獎,甚且背誦文中佳句以示絕非虛言。對於我的推崇,他也總是受之無愧的全盤接受。他平日不太喜歡哈啦,直到下一次電話響起,開場白往往又是「我的文章登在….,妳看了沒有?」
這時候的承中,期待肯定,期待掌聲,天真的像個等糖吃的孩子。我這個忠心耿耿的馬屁精,不但要經常更替讚美用語,而且必須把握分寸,不能就他的文章做過度引伸,因為萬一不慎觸碰他的心靈深處,他會很不自在。
他的感情內斂,表達感情的方式尤其另類,像他明明那麼愛爸爸,沒事卻老愛糗爸爸,數度在文章裡提起爸爸的大名,還給爸爸加個「台灣教育家」的封號,國中校長退休的爸爸喃喃嘀咕「我哪是什麼教育家?」承中神氣的說,他就是故意要讓爸爸留名青史。
承中一向用戲謔嘲諷的眼光看待世情,除了文章得到肯定以外,這世上真正令他快樂的東西似乎不多。有時候,他臉上突然漾起一抹神秘的笑,那可不是因為快樂,而是他又看到什麼人事物覺得可笑了。
去年年初,他開始寫部落格,寫得認真,可是很少人點閱,他覺得懷才不遇,十分沮喪。我告訴他聯合報系有個網路城邦,那才是適合他發揮的天空,他如聞綸音,立刻照辦。他在網路城邦嘻笑怒罵,葷素不忌,忠於自我,完全不怕得罪人,令網友拍案叫絕,短短一年,點閱人氣已衝破六十萬人次。
承中那時很爆笑,天天盯著網誌的點閱人氣看,他是新手,不明白未達三級,別人無法推荐他的網誌,所以有一段時間,他網誌的推荐人數一直停留在「0」人,他深感顏面無光,公開向電小二抗議了好幾次。每當點閱人氣即將衝破一萬、兩萬、十萬之際,他更是緊張得倒數計時。
他從不掩飾自己想以文字出名的慾望,網誌的作家簡介欄直截了當寫著「非常需要別人肯定,不愛簡介,較樂於接受鉅細靡遺的專訪或彩色連載。」罹患腦癌後出的第一本書「我搞笑,可是我愛妳」叫好叫座,他強忍不適接受媒體鉅細靡遺的彩色專訪,配合度超高,二嫂心情沈重,但為了讓他高興,還是強顏歡笑陪著他玩。
在短短時間內,他出了第二本書「我不愛妳,假如這是真的」,可是這時的他只能躺在病床上,任令癌細胞啃噬他聰明機靈的腦細胞,恐怕再很難接受鉅細靡遺的專訪了。
我多麼希望新書問世時,電話突然響了,耳邊又傳來承中充滿期待的聲音:「我的書,妳看了沒?二哥是不是很厲害?」二哥!我要再真心誠意的告訴你一次:「你的文章真好看!」這絕對不是拍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