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所有人醫良護的最佳獻禮
西元六世紀前的希臘名醫希波克拉提斯認為
醫學是以治療為中心的藝術,強調病程的觀察,
主張以人道的方式對待病人。
後人根據他的理念所寫下的醫師誓詞,被奉為醫學的圭臬,
揭櫫了醫師的使命,樹立了醫療的莊嚴。
來到慈濟十多年,在感恩文化的薰陶下,早已學會了感恩。人身難得今已得,本來就該感恩上天、感恩父母、感恩接生我的醫師,因為我出生時臍帶纏住脖子,差一點難產致命。我發現其實我從小就是活在感恩的環境裡,只是不太自覺而已,在此就先從我個人的一則感恩故事開始。
幾年前在我的婚宴那一天,父親請來了一位特別的賓客,是一位老醫師。經提醒之下,才知道眼前這位老醫師,是我小時候的救命恩人。從小就常聽父、母親提起當年的這件往事,充滿了感恩與懷念,時時要我記得這分恩情。
大約在我學齡前的幼年時期,斷奶後,就幾乎沒喝過奶粉,家裡窮得只能喝稀飯,可能因為營養不足,以致時常感冒發燒生病。雙親都是早年從大陸隨軍隊撤退來台,父親孑然一身,母親也沒什麼親人可依靠,當時他們都是薪資微薄的清苦公務員,每個月的薪水幾乎都被我的醫藥費耗盡。
有一年某次颱風來襲的半夜,台北淹大水,而不巧我生病發高燒陷入昏迷,父母親心急如焚地帶著我不顧風雨就出門,去找一位常幫我看病的范姓醫師。當時台北市松山地區淹到水深及胸,父親雙手緊緊抱著我,腰間以繩索與母親相繫,在狂風暴雨中,一步步涉水前進。好不容易來到已經休診的診所,經過急救後,我才開始退燒,暫時控制住病情,大夫也驚訝於我的生命力之強,因為我高燒到將近四十一度,再晚一點就醫,可能就沒救了,而醫師還很擔心我可能腦部從此受損,第二天又緊急送到當黏的兒童醫院繼續治療,還替我們先代墊了兩千元的保證金。出生與年幼時的兩度命危,都因幸運遇到仁醫而倖存,因而至今除了感念父母恩重如山,也感恩醫者的仁心仁術,搶救了我的生命而延續我的慧命。
自古以來醫師即扮演著搶救生命的角色。因此醫師與病人之間,也就構成社會網絡中很重要的一種連結和互動關係。只不過在現代商業利益文化的潮流下,醫療行為幾近是買賣關係,以致社會底層的貧病者,不但喪失生的尊嚴,也沒有病的權利。醫療資源匱乏的地區,民眾只能聽天由命,而無法保障生命。
幸好這種缺憾有人來彌補,而且是以悲天憫人的情懷,重新喚醒醫者的良知與良能,承擔的是一分神聖的使命,應視醫療為搶救生命的莊嚴任務,也讓醫院成為服務病患、救度眾生的修行道場。慈濟醫院就以如此的理念,從創辦人證嚴法師以無比堅毅的勇氣與決心開始,蓽路藍縷,一步一腳印,於醫療資源缺乏的花東地區建立根基,逐步發展成一流的醫學中心。如今巍然聳立的六座醫院分布在台灣的北、中、南、東各區域,還包括全球慈濟人所組成的人醫會體系,服務的對象早已遍及世界各個角落的貧病生命。
慈濟醫療志業已越過二十年,回首一路走來,有太多艱辛坎坷的過程,更有說不完的動人故事,尤其是在慈濟人文理念的環境中所建構出來的醫病關係,已經累積足夠的果實,也感動無數的人心。然而這些果實遍灑在世界各處還待有緣人的撿拾,那麼多的感動卻散見於各種媒體聲光與篇章的角落,仍然無法讓多數人得以輕易完整見聞。因此對於慈濟醫療志業整體的發展過程,需要從歷史的方向去回溯與理解,也由於許多人的付出和貢獻,理當為他們留下紀錄與典範,因為一切如此得來不易,是無數心血點滴而成,所以更該邀請世人一同來勤耕福田。這本書不僅是對過去的回顧,也希望能從回顧中發人深省,並且以此惕勵未來、再接再厲。
當接下這分為慈濟醫療寫歷史的責任,是一分榮幸,也覺得是一種回饋。回饋我多年來深埋心中的感恩,不單是回報一己之私的救命之恩,最重要的是表達對醫者救人濟世的敬意。雖然無法時光倒流親眼見證那過去全部醫院創建的歷程,但透過親臨現場與親身體驗,仍能重溫許多慈濟人已熟知的掌故。從蒐集龐大的資料、消化最新資訊到採訪當事人,其中收穫最多的不是整理出寶貴的慈濟醫療史料,或是對現代尖端醫療知識的吸收,而是從每一則醫病故事裡,發現醫療人文之美,以及真正領悟出生命的價值。
我領悟到,醫院原本是救治生命的場所,但其實這個場所可以無所不在,是在我們每一個人的心裡。醫學的本質是一種學習和研究如何解除病痛的科學,但同時也是一門生命的教育。醫師或許是第一線為生命把關的人,但人人同樣得自己面對生命中生老病死的挑戰,也都需要學習面對生命的教育。這讓我們知道醫學不只是醫學,而是終身學習的生命教育,即使我們不懂醫學與醫療技術,但當我們面對人,就值得我們從「以人為本」的生命角度看待醫療與尊重醫學。
慈濟醫療的可貴,不僅在為人所不敢為,將醫療志業等同慈善工作,以搶救生命為先,以不計成本解除苦痛為重,而且以人文精神為核心,不斷闡揚大愛與感恩的價值,因為「以病為師」之後,再將從病人身上學得的經驗回饋給其他病患,這種真與善的循環,更能顯出人性之美。即使如今醫療科技的尖端儀器日新月異,醫療診斷與治療已不再完全仰賴醫者個人的雙手與經驗,但人性化的醫療方式依然千古不變,醫病關係也永遠是醫療效果的關鍵。唯有醫者以同理心,病者以理性態度,才能各自發揮最大的力量,共同面對生命的考驗。世界醫學教育聯盟(World Federation for Medical Education)所列出的七項醫學教育目標,除了第一項的基礎醫學之外,第二項的人類行為與社會學、第三項的人文素養,都優先於一般臨床技術等其他教育項目。如今世界醫學的潮流可見一斑,其實慈濟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揭開醫療人文與倫理的序幕,實踐至今,人本醫療的理念充分發揮在醫療團隊之間,成為慈濟守護生命的磐石。
當讀者有機會來到山明水秀的花蓮,不妨體驗慈濟醫學中心的莊嚴樸素,或許有幸能發現溫馨動人的畫面;而花蓮玉里與台東關山醫院的小而美,透露出純樸的在地親切感,以及讓人安心的信任感;若能至嘉義一遊,猶如博物館建築的大林醫院,在田中央散發出厚實穩重的氣息,院內更有張開雙臂如擁抱親人般的大家庭味道;都會區的台北慈濟醫院,在塵囂中的空中花園與琴韻飛揚的陽光大廳裡,讓人放慢腳步、品味溫情;前往新建的台中慈濟醫院,除了眼前綠建築節能環保的設計,還有自然田園的生態環境,景觀如畫、洗滌凡心。別忘了,由無數海外慈濟人所灌溉的醫療志業,像是各地的義診中心同時也都在發揮功能、服務人群。
期待讀者能從慈濟醫療一貫的精神與發展脈絡中發現人間大善與大美,也由真實不虛的故事裡觀照生命,體現大慈與大悲。即使從其中獲得一絲絲的啟發,都可能終身受用。如果還能以歡喜心與別人分享慈濟在台灣醫療史上的奇蹟,應該就是對所有人醫良護的最佳獻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