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野人獻曝
一直很羨慕一些作家的散文才華,他們提筆就能寫一些美和心靈的感受,不受社會事件的干擾,文章也沒時間性,因而不擔心會變成明日黃花。我並非沒有這類感受,只是不覺有下筆的急迫性;我是懶人,碰到不吐不快或應邀才會動筆。十年前出版散文集《打造桃花源》後,遭受背痛的折磨,兩年後做了脊椎手術才得解脫。病痛伊始,我即放棄小說創作,自稱「退休」或「讓賢」,總之把園地轉給年輕人。說我「江郎才盡」也罷,反正我樂得享受「古稀年」的閒情逸緻,省去構思剪裁的煩惱。然而,我從未放棄散文;寫作以雜感居多,希望透過個人的經驗,盡「野人獻曝」的心意。
這部集子包括個人對台灣社會環境變化的觀感,首先是文化議題。新世紀的頭十年,正逢台灣政局大幅動盪,譬如半個世紀了才出現第一次政黨輪替,用「變天」形容都不嫌誇張。隨著媒體自由化,報章雜誌鋪天蓋地,電視名嘴紛至沓來,是百花齊放?抑或眾聲喧嘩?莫衷一是。民主政府要順從民意,一些措施又常引發爭議,說「亂象」也不為過。關心國家大事的知識分子,豈能視若無睹或掩耳不聞?以今日觀昨日,敘事可能有事過境遷之慨,但是箇中轉折,也是歷史的客觀存在,後人知道來龍去脈,相信更會珍惜台灣民主之得來之不易。
正因如此,讀者當可理解,富有時事議論的文字是不易被出版成書的。這本集子能問世,還真得感謝出版社的寬容或不計成本。
其次是環保議題。我從「一九九五閏八月」返台定居,即加入剛成立的荒野保護協會。該會已躍為台灣最大環保社團,說明環保意識正日漸受到重視。處於「地球村」的時代,台灣確實不能自外於國際社會,於是諸如「京都議定書」的簽署和效應,一直是我關注的對象,有機會鼓吹是絕不會放過的。本世紀初,文友林枝旺主編台電刊物《源》雜誌,邀我寫新世紀的台灣,包括了一批環保健將,可惜個人遷居頻仍,剪報散失,電腦又丟掉,如今只留下參與花東大富村火車站音樂會的記憶。
身為晚晴婦女協會的終身志工,男女平權等婦女運動成果也是我樂意書寫發揮的事。我常閱讀美國紐約時報的專欄作品,這方面的資訊便透過聯副的「望遠鏡」專欄加以引述,並對比台灣現狀,希望收到見賢思齊之效。
二十多年前,在紐約見到一位來自大陸、正紅遍台灣副刊的散文作家。我拜讀了他不少悠遊歐美大城市的作品,特別羨慕他能暢遊歐陸的名勝古都,趕緊當面請教。
「請問你是哪一年去希臘的?」
「我沒去過。」
我一愣,趕緊換一個他下筆如有神的城市。「那巴黎呢?」
「也沒去過。」
「可是我讀了你有關這兩個地方的文章……」
「那都是為了寫文章嘛,你知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散文不是小說,不可虛構。這本集子裡寫的全是作者親身見聞,讀者可以放心。
因為剪報散失,個別文章找不到見報日期,請多包涵。
陳若曦 二○一一年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