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十國風雲錄【五代卷】

江山代有才人出∕005
前　言∕009

第一章　金色蛤蟆爭努眼　翻卻曹州天下反
── 兩個鹽販子領導的唐末農民大起義∕019

第二章　碭山「無賴」亂世梟雄

第三章　風雲帳下奇兒在
── 梁晉爭霸之李存勖、朱友貞∕145

第四章　小康時代
── 五代賢君李嗣源∕187

第五章　遺臭千載
──「千古一帝」石敬瑭和他有血性的侄子∕217

第六章　從黑暗走向黎明
── 劉知遠　劉承祐　郭威∕255

第七章　金戈鐵馬　氣吞萬里如虎
── 一代聖主柴榮的英雄事蹟∕297

五代結篇　關於宋朝建立的一些事情∕361

序

江山代有才人出

　　二十多年前，大王還沒識多少字，更不敢冒冒然讀古書。作為古典文學的啟蒙，先是拿本《三國》湊數，隨後，就囫圇吞棗地開啃《水滸》。多說是少不看《水滸》，但對於施老爺子的筆桿子，當年青澀的大王非常佩服。一晃，多年過去，梁山好漢俺說不全（貓三狗四的綽號俗名太多，大王總記不住），開頭那首歪詩卻還記得：

　　朱李石劉郭，梁唐晉漢周，
　　都來十五帝，播亂五十秋。

　　施老爺一時興起而看似胡拉亂扯的這幾句，其實就是我們後世所稱的「五代十國」。

　　說起五代，真是個讓人人搖頭的「季世」，一個亂七八糟的、催人淚下的、鬼靈精怪的、讓人崩潰的時代︱中原有後梁、後唐、後晉、後漢、後周，此外還有前蜀、後蜀、吳、南唐、吳越、閩、楚、南漢、南平以及北漢。這個讓中國人迷惘的時代，是繼兩晉南北朝之後的、歷史上第二個大亂世。亂的時間，雖沒有後者長，卻也一樣的積骨成山、血流成河。

　　後梁的朱溫，殘暴不仁，兒孫不肖，又喜歡與兒媳通姦。給自己兒子戴綠帽子，朱三真乃古今一大忍人、惡人。為此，氣得宋朝寫史的歐陽修老夫子摔筆而起，大罵：「天下惡梁久矣！」

　　後唐的李存勖，倒差一點複製漢光武劉秀的中興之路。沒想到，他初得中原，就開始驕淫亂政。特別是他身為皇帝，卻是個戲曲超級票友，重用伶官干政，信任腰下無柄的宦官，最終落得以九五至尊之身，死於蕪雜亂軍箭下。

　　後晉石敬瑭甘做「兒皇帝」，靠著契丹乾爹滅了後唐得中原，戰戰兢兢過把皇帝癮，卻落得個千古罵名。雖然這個沙陀爺們本人善終於床簀，國祚不過是二世而終。

　　後漢的劉知遠，志大才疏。其兒孫平庸如家犬，守住塊巴掌大的地盤就不錯了。偏出了個做事想為人先的兒子，結果讓人給做了。

　　後周的「郭雀兒」郭威有點本事，人還算厚道。他的家業，全拜他的內侄柴榮光大。這個柴爺，真是個讓時人、後人都傾倒的、千載難見的大帝級人物。如果上天給他二十年時間，或許一個不遜於漢唐盛世的強大帝國就將在東方噴薄而出。可惜柴榮命短，當了五年皇帝就撒手早逝，最終讓看似厚道的趙匡胤憑空揀了個大便宜！

　　歷史雖然不能假設。但是，大王依然要說，假如柴榮多活十年，肯定不會有宋朝的出現。

　　自朱溫滅唐到柴榮歸天，五十三年間，五家八姓，輪流坐龍廷。一家屁股沒坐熱，就又換一家。而五個朝代呢，都出奇短命，昏君還占多數。（當然明君倒也有幾個：李嗣源、郭威、柴榮。）加上周邊還有十「國」互相攻伐，那五十年，真是天下百姓的噩夢！回首那個時代，真應了張養浩的詞裡說的：「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這段歷史如同亂麻，翻史書實在讓人頭疼。這些草莽「天子」們當初打得挺熱鬧，倒沒想著後人編書麻煩。

　　回思二○○六年，大王忙活寫宋史《刀鋒上的文明》的時候，起初很想把這團亂麻的尾巴仔細梳理一下，結果，草稿一打就是十幾萬字！我暗忖道：要是五十三年歷史都耐心細緻地考證一番，要花多少功夫！
為了避難趨易，大王走捷徑，乾脆把五代史跳過去先放一邊，想倒吃甘蔗最後甜，很想等以後有空再寫這段歷史的專集。

　　幾年下來，紅塵勞碌，萬事奔波，大王也忙的夠戧。草上翻飛之餘，有時候愣悚，細思那個並不華麗的、讓人無限神往的五代亂世，感到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

　　沒料到，一日，大王登陸上著名天涯網站的煮酒欄目，忽然發現了有個叫「姜狼豺盡」的傢伙，正在大寫《五代十國》，且粉絲成群，鬧騰得特別熱鬧。

　　惴惴之餘，大王起初還不屑，自有大阿Q精神撐著：「大王我已經打通中國歷史脈絡大關，難道你小子還能比我牛！」豈料，細細一看，這個「姜狼豺盡」，真讓大王倒吸一口冷氣︱如此讓人頭痛的、混亂無極的五十多年，在他筆下，整體脈絡清晰異常，敘事風格簡潔流暢，章節之間收放有度，每每吊人胃口，讓人讀之欲罷不能。

　　特別讓大王悵然的是，這廝語言幽默風趣，視角獨特不凡，看了姜狼豺盡的五代史，大王急火攻心，憂憤交加：憂者，這廝搶先我一步，把五代史給「弄」了；憤者，這廝寫到這份上，崔顥題詩在上頭，大王日後再不敢想這個題材了！

　　大王沉靜下來後，也稍許感到欣慰：江山代有才人出！

　　這個以「江郎才盡」諧音的「姜狼豺盡」，只能讓他出一頭第也！

　　真金必然發光。大王即使先於他寫了五代史，這廝也會後浪壓前浪，讓大王難堪。畢竟，他的文字太鮮活，他的史觀太獨特，他的鋪陳太有趣，他的宏大敘事太圓渾！

　　大王一直在中國互聯網對歷史寫作新人誨語諄諄：你要弄歷史，而不是被歷史弄！

　　因為，不剔去鉛華，如何見得歷史真容？我一向覺得，出於興趣而不是出於功利的歷史寫手，就是要用有別於僵化的歷史教科書的角度，去回溯我們中華昔日的榮光和跌沉，並通過歷史的前因後果，推想沉思我們今天的一切。

　　但是，在汗牛充棟的各種史書中，剔除偏見、錯漏、編造，以及分清各個朝代統治者根據他們自己需要而莫名其妙添加的「佐料」，再把它梳理清楚，去偽存真，著實不易啊。

　　這個「姜狼豺盡」，他做到了！

　　歷史，既不是死亡的人與事物，也不是年代、數字、人名、名詞解釋的乾燥混合體。如果都能像「姜狼豺盡」能達到「精緻的寫作」，我們讀者在欣喜之餘能進行「趣味的閱讀」。結果，我們一定能夠得到一種猶如在沉睡的歷史深處突然發現珍寶奇物般的、超乎想像的驚喜。

　　是為序。

赫連勃勃大王（梅毅）

前言

　　在中國歷史上，漢朝和唐朝是大多數中國人最為驕傲的時代。漢家雄魂，唐家氣魄，自古以來便為史家所稱道。漢朝常被稱為第一帝國，唐朝被稱為第二帝國，漢唐對今日國民心態影響深遠。

　　漢唐之後各經歷了一次大分裂時期。一次是漢朝之後極為著名的三國，本和其他歷史時期並沒有兩樣的三國，經過羅貫中小說的開山之作《三國演義》的渲染，成為現代中國人最為熟悉的時代之一；唐朝之後是五代十國，五代十國和三國的歷史軌跡極為相似，但和三國的歷史知名度相比，五代十國則有些沒沒無聞，雖然羅貫中同樣也有一部《殘唐五代史演義》流傳於世，但在民間基本上沒有多少影響。

　　但對於現代中國而言，五代十國的歷史意義遠在三國之上。自從趙匡胤欺柴榮孤兒寡母，陳橋兵變建立宋朝以來，一懲五代君輕臣重之弊，加強了對權力的控制，開中國「重文輕武」之先河，重新塑造了民族的性格，自此中國人的血液中便不再知尚武為何物。晉高祖石敬瑭為一己之私，悍然出賣北方戰略屏障燕雲十六州，致使中原無險可守，受制於強悍的游牧民族。漢族政權兩次亡天下，極大地改變了中國歷史的進程。
五代是指唐朝滅亡後、宋朝建立前，在中原地區存在的五個政權：朱溫建立的梁，李存勖建立的唐，石敬瑭建立的晉，劉知遠建立的漢，郭威建立的周。在歷史上，這五個短命小朝廷都被視為正統。

　　正史皆以五代為正統，十國只是附於五代，知名度相對更低。不過要是提及一個人物，想必大家都會恍悟。中國詞史上的開山鼻祖李煜，正是五代後期十國之一的南唐末代皇帝。「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之後沒多長時間，李煜便被宋太宗趙光義下牽機藥毒死，只留下一闕闕帶著歷史血腥味的詞章，無言地在向歷史陳說李煜的悲劇。

　　十國是指楊行密建立的吳，李建立的南唐，錢鏐建立的吳越，王建建立的前蜀，孟知祥建立的後蜀，馬殷建立的楚，高季興建立的荊南，劉隱建立的南漢，王審知建立的閩以及劉崇在今山西建立的北漢。這還沒有包括劉守光建立的燕政權，李茂貞建立的岐政權，周行逢建立的湖南政權，留從效和陳洪進建立的清源軍，張氏和曹氏在大西北建立的歸義軍，以及契丹貴族耶律阿保機建立的遼，在雲貴高原一帶的大理政權。
從政權傳承的角度來看，五代開始於西元九○七年朱溫廢唐稱帝，終於九六○年趙匡胤廢周建宋，僅五十多年的時間。但從歷史發展的角度，五代十國應該從王仙芝、黃巢起義算起，一般是以西元八八○年黃巢入長安為起點，到西元九七九年宋太宗趙光義滅北漢為止，近一百年的時間。類似地，如果把三國從西元二二○年算起，那麼，三國歷史的韻味便至少去掉了十分之七，《三國演義》不僅缺少了呂布、貂蟬、曹操之間的男女風情。故事也沒有了官渡之戰和赤壁之戰的驚心動魄場面。

　　五代十國存在的時間長短雖然和三國大抵相當，但這一時期政權遠多於三國，所以過程之曲折、鬥爭之殘酷、命運之無常，讓歷史都為之震撼。歷史總是這樣，驚心動魄之後，是無限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