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說不明白
窮日子難得過,「貧賤夫妻百事哀」。抬頭去再看那些日漸富裕起來的家庭、或者紅男綠女們,活得好像也並沒有人們意想中的那般快樂輕鬆;雖然說金錢就是一種權力,「什麼事情它做不到?什麼事情它毀不了?」(莎士比亞語)
至於說到愛情和婚姻,的確都稱得上太古老,如今,倒更像足不出戶的癟嘴老太太。而金錢則像走紅的歌星,受萬千人簇擁,被萬千人追逐著只不過待到曲終人各西東,大抵又都悵然若失,無聊,困頓,打不起精神來。每每到這種時候,愛情才又成了味精,成了沙發,藉以打發毫無滋味的日子,同時也為再一次的物質追逐,積蓄些氣力。
物質文明日新月異,雜色紛呈,因為欲壑難填,渴望得到的東西實在太多,大家都分外忙碌:還沒富起來的青年農民夢寐以求離開山野走進都市,率先發了橫財的大款們,又忙著在酒池肉林、金碧輝煌中造山水,搭茅廬……各有各的嚮往或追求,一個個都怪不容易。相比之下,所謂情啊,愛啊,又何足道哉?
有一點似乎是共同的:無論得意或失意,有錢的或者沒錢的,都難免會常常陷入心理失衡狀態,覺得空落落無所依傍;週期性的煩惱浮燥,時不時地,簡直攪得人不知把自己怎麼辦才好!套用一句老話,大概就是「除是無身方了,有生常有閒愁」吧。換個角度也可以說,在這個世界上,的確有一個物外的叫作精神的東西存在著。
自從懂事之後,有好長一段歲月,我一直為父親的帽子(詳情見《家族記憶》)陰影所籠罩,只能憑思索或想像感受生活。我口齒木納,置身人多場面時常不知所措。也許因為二十七、八歲時,才臉紅脖子粗戰戰兢兢求偶,異性在我眼裡總顯得迷一樣誘人,玉一般美妙,「我見了女孩兒都覺得清爽」(賈寶玉語);也許所謂「姻緣」,原本就沒意想中那麼好,也沒有意想中那麼壞,而我對戀情的關注偏偏又太固執,渴望的東西也太多……這大概就是為什麼我偏愛寫有關情、愛、夫妻戰爭和家族糾葛一類題材小說的原因吧。說來慚愧,漸漸的,特別最近這些年,我竟越來越不明白愛情為何物了!
教課書上云:生活是創作的唯一源泉。然而,世事變化如此之快,且光怪陸離,五彩斑斕,令我目不暇接,目瞪口呆亦或是,愛情也趕時髦「下海」了(「海」字用得妙,使人們眼前一亮,禁不住神往起那無邊無際、如天空一樣的蔚藍色。若云「下水」,而且是要下到又苦又澀又冰涼的被污染了的海水中,豈不讓人大煞風景)?也擠身進商品經濟的大潮,以廣告吸引眼球,以贏利為目的,「玩的就是心跳」?好像是,又好像不太對~唱詞中不是還說「縱然他是窮人也罷,有錢難買得愛情無價;縱然他是犯人也罷,為什麼他才去背那犯人的枷」嗎?思前想後,最終還是沒有弄明白。
突然,就想起了《聖經》中耶穌的一句話:「人不能只靠麵包過活,你的心靈需要比麵包更有營養的東西。」
這「更有營養的東西」,究竟指的什麼?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肯定不會再是麵包了。
畢竟我自幼受無神論者教育,洋耶穌也太老了。耶穌的這句話,當然僅供參考。
好在身邊還有這條發源於神農架林莽、緊傍長江三峽的幽秀香溪!可別小瞧了這不過百餘華里的山澗溪流,它的下游有大詩人屈原的出生地,中段有漢明妃王昭君的故居!綠樹危崖可以養眼,典故風俗可以潤心。踱步在溪畔的羊腸山道上,山歌民謠絲絲縷縷,彷彿從天外飄落……枯藤老樹,古道西風;而那如舞動著的緞帶也似的溪水上面,浮沉的落葉和細碎的白浪花,像一個個轉瞬即失的靈魂,好像正在呢喃著一些或者守望或者掙扎的凡人故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