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藍凱爾側臥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像一具等著被風化的枯朽槁木。
在呂富萊車上的衛星電視裡看到新聞快報的時候,藍凱爾非常震驚,他的意識在第一時間是抗拒相信:那不是真的,海恪廉不會就這樣死了。絕對是開玩笑的,必然又是個海恪廉慣有的嘲弄而且不按牌理出牌的天才把戲。藍凱爾沒有特定信仰,那一刻卻在心中祈求世上所有的神祇,希望那不是真的。但那則消息不斷重播,彷彿精神轟炸般逼迫著他,不同的頻道、不同的記者、不同的畫面,都傳達著同一個訊息:海恪廉已經不在人世,被炸死了。
即使他不願相信,最後卻也必須相信並且接受事實。
直到那一刻,藍凱爾才真正明白海恪廉在他心裡占有多重的分量,他內心的碉堡,隨著海恪廉一起被炸得灰飛煙滅。
震撼過大,藍凱爾猝倒過去。他一直在恍惚之中,不知道過了多久,呂富萊的車開到海邊,一架海上種馬系列的雙旋翼直升機正等待他們,接送他們前往東北外海、一個叫做淚珠島的地方,因為呂富萊在島上有座叫懸針堡的別墅。然而這些對藍凱爾來說都毫無意義,不管是哪裡,都和地獄沒有兩樣。
到達了懸針堡,一群人上前迎接,遵照呂富萊的命令將藍凱爾搬運到某個房間裡。一路上,藍凱爾都無知無覺。他全身上下沒有一絲力氣,甚至無法讓眼皮完全張開,但他也不敢合眼:因為只要閉上眼睛,他的腦海中就會出現海恪廉在他面前像個騎士一樣單膝跪下,問他這輩子根本不曾談過戀愛……想試試看嗎?
他很懊悔,他應該立刻說好的,而不是裝模作樣的故作矜持;現在他多想徹底表達深藏心底最豐富澎湃的情意,卻已經不再有機會,就算想要彌補也不可能了。他責備自己究竟都在做什麼?活了這些日子,到底在追求什麼、又獲得了什麼?結果是什麼都沒有,虛空荒蕪。一瞬間,他完全否定了自己的人生,他的價值觀也徹底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