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多年來,我曾在不同場合提及:“創刊於1884年5月8日,終刊於1898年8月的《點石齋畫報》,十五年間,共刊出四千餘幅帶文的圖畫,這對於今人之直接觸摸‘晚清’,理解近代中國社會生活的各個層面,是個不可多得的寶庫。”這話有瑕疵,須略為修正:不僅《點石齋畫報》,眾多徘徊於“娛樂”與“啟蒙”之間的晚清畫報,都將“對於今人之直接觸摸‘晚清’”起決定性作用(參見《左圖右史與西學東漸—晚清畫報研究》2頁,香港:三聯書店,2008年)。之所以不厭其煩,再三談論此話題,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提醒學界關注《點石齋畫報》之外的晚清畫報。
《點石齋畫報》當然很重要,中外學界持續關注,且多有著述,我自己也曾撰寫長篇論文,編輯《點石齋畫報選》(貴陽:貴州教育出版社,2000年)和《圖像晚清:點石齋畫報》(與夏曉虹合作,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2001年)。可我更想說的是,別的畫報同樣不能忽視。因為只有這樣點面結合,方能更好地呈現晚清最後近三十年(1884—1911)的歷史巨變與社會生活場景。
撰寫二十則短文,介紹二十八種晚清畫報,每種畫報配十到二十幅圖像,這樣一冊圖文書,對於讀者了解晚清畫報的基本面貌,自認不無裨益。選擇畫報的標準,一是當年重要,二是存世較多,三是製作精美—當然,這只是相對而言。至於撰文立場及選圖策略,我希望兼及史學、審美以及價值判斷。換句話說,此讀本是編給今人看的,故多選晚清社會生活、教育文化、民俗儀式等畫面,關注重大歷史事件的呈現,還有今人很可能依然感興趣的景觀或建築。至於當年頗為流行的因果報應、神鬼故事、科學新知以及西洋景觀等,則暫時擱置。
毫無疑問,短文只能點到為止,那三百多幅圖像,也只是嘗鼎一臠。若讀者因此而上癮,轉而關注那些散落在世界各地、至今仍頭緒紛繁的晚清畫報,作為本書的編寫者,我“深感榮幸”。至於學界中人,若能像此前關注《點石齋畫報》(以及《圖畫日報》)那樣,從文化交流、現代性、城市感、出版業、大眾閱讀、圖文關係等角度入手,探索這些畫報與同時期其他出版物的關聯、對峙與互補,對於理解晚清如火如荼且錯綜複雜的啟蒙事業,將大有幫助。至於具體怎麼操作,研究者各有立場與趣味,悉聽尊便。
編一冊好看的圖文書,兼及大眾與專家,這是當年與夏曉虹合編《圖像晚清:點石齋畫報》時就定下來的“宗旨”。只是近年雜事繁多,好些出版計劃一再推遲或落空。直到去年年初,東方出版社希望重刊《圖像晚清:點石齋畫報》,極力慫恿我編寫與之配套的《圖像晚清:〈點石齋畫報〉之外》。這自然是個好主意,只是需要時間。此前我已答應《新京報》開專欄,怕再也騰不出手來。正猶豫不決,恰好以前的學生趙婕接手主編《看歷史》,希望我每期寫點東西。於是,“一魚兩吃”的誘惑,促使我硬著頭皮上,這才有了“晚清畫報”的連載。一年半下來,兩個專欄都完成得不錯,分別結集為《大學小言—我眼中的北大與港中大》(香港/ 北京:三聯書店,2014年),還有就是這本《圖像晚清:〈點石齋畫報〉之外》了。
考慮到“大學小言”專欄文字不多,出書顯得單薄,我配上了這兩年所撰關於大學的評論或隨感。至於“圖像晚清”,結集成書時又增加了配圖,且對相關文章做了修訂與補充。各文的順序,沒有固守連載時格局,而是按照畫報出版先後重新編排。若一文涉及兩種畫報,則兼及文章的內在脈絡。只有《時報附刊之畫報》情況特殊,單獨處理。此乃報社集印本,有邊款但無日期,考訂的結果是刊行於1912年。此前的《時報》(1904年6月12日創辦),估計也會像其他大報一樣派送畫報單頁,可具體哪一年開始,沒見到實物,不好亂說。今人見不到的,不等於就不存在。作為權宜之計,姑且將《時報附刊之畫報》放置在同類型的《民呼日報圖畫》後面。
在《左圖右史與西學東漸—晚清畫報研究》的“前言”中,我感謝了許多國內外圖書館,這裡不贅。具體到本書的編寫,需要特別致謝的是北京大學圖書館和香港中文大學圖書館,還有就是幫我複製《星期畫報》《正俗畫報》的夏曉虹教授,以及幫我取得《平民畫報》的李偉銘教授。
2014年3月29日於圓明園花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