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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鴻銘談張之洞:張文襄幕府紀聞

辜鴻銘談張之洞:張文襄幕府紀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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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為維護張之洞,辜鴻銘酸袁世凱只配做「老媽子倒馬桶」的活?!
  辜鴻銘不滿張之洞支持維新變法?!
  辜鴻銘在慈禧壽宴上大唱自編「愛國歌」:「萬壽無疆,百姓遭殃!」


  「余為張文襄屬吏,粵、鄂相隨二十餘年,雖未敢云以國士相待,然始終禮遇不少衰。去年文襄作古,不無今昔之慨……」
  ──辜鴻銘


  《張文襄幕府紀聞》是辜鴻銘在張之洞死後第二年(1910年)寫下的筆記小說,記述他任張之洞幕僚長達二十年期間的所見所聞七十則。張之洞乃晚清重臣,其實施新政、編練新軍,重視高等教育種種措施,背後都有著辜鴻銘鼎力謀劃的身影。

  辜鴻銘與張之洞都信守傳統儒家文化,對舊文化抱著難以割捨的情誼,在《張文襄幕府紀聞》中盡可看出辜氏對國家存亡的憂患意識。並且,在紀聞中不乏辜鴻銘對張之洞的著墨,代表兩人既密切且複雜的關係:諸如張如何倚重辜、辜又將張與袁世凱、端方大作對照,也記錄了辜對張在支持維新變法上時有微詞等事蹟。此外,辜鴻銘記錄對曾國藩、文祥的誇讚,稱許他們為大臣,褒郭嵩濤為上流人,而對端方、盛宣懷、袁世凱等,更用以幽默、挖苦,甚至毒辣的筆調加以評論。

  本書乃根據《張文襄幕府紀聞》新編而出,除重新分段、點校以便閱讀外,特請文史專家蔡登山做專文導讀,是喜愛清末民初歷史的讀者們,不容錯過的好書之一。

本書特色

  ◎看精通9國語言、獲13個博士學位的辜鴻銘,在擔任張之洞外文祕書20年間,是如何看待他這位身為晚清重臣、洋務運動領袖的上司呢?
  ◎被稱清末怪傑的辜氏,如何淋漓盡致地讚許、挖苦,甚至毒辣地評論曾國藩、李鴻章、文祥、郭嵩濤、端方、盛宣懷、袁世凱等人?
  ◎經典史料重現╳重新點校、分段,便於檢索
  ◎文史專家蔡登山專文導讀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

辜鴻銘(1857-1928)


  學貫中西,精通9國語言,獲13個博士學位,曾將《論語》、《中庸》、《大學》翻譯到西方,是滿清時代精通西洋科學、語言兼及東方華學的中國第一人。著有《中國人的精神》(原名《春秋大義》)等英文書,熱衷向西方人宣傳東方的文化和精神,產生了重大的影響,在西方形成了「到中國可以不看紫禁城,不可不看辜鴻銘」的說法。

主編簡介

蔡登山


  文史作家,曾製作及編劇《作家身影》紀錄片,完成魯迅、周作人、郁達夫、徐志摩、朱自清、老舍、冰心、沈從文、巴金、曹禺、蕭乾、張愛玲諸人之傳記影像,開探索作家心靈風氣之先。著有:《人間四月天》、《傳奇未完──張愛玲》、《色戒愛玲》、《魯迅愛過的人》、《何處尋你──胡適的戀人及友人》、《梅蘭芳與孟小冬》、《民國的身影》、《讀人閱史──從晚清到民國》、《叛國者與「親日」文人》、《楊翠喜‧聲色晚清》、《多少樓臺煙雨中:近代史料拾遺》等十數本著作。
 
 

目錄

§導讀 辜鴻銘VS張之洞/蔡登山
 
弁言
 
§卷上
南京衙門 
不排滿 
虎門軼事 
曹參代蕭何 
大臣遠略 
上流人物 
書生大言 
五霸罪人 
清流黨 
孔子教 
新算學 
孟子改良 
踐跡 
務外 
生子 
為人 
公利私利 
權 
廉吏不可為 
愛國歌 
半部《論語》 
理財 
王顧左右而言他 
官官商商 
愛官 
亡八蛋 
禁嫖賭 
倒馬桶 
賤種 
貴族 
翩翩佳公子 
庸言庸行 
不吹牛  
頌詞 
馬路 
大人有三待 
不問民
 
§卷下
真御史 
西洋議院考略 
國會請願書 
馬拉馬夫 
夷狄之有君 
爛報紙 
讀書人 
督撫學堂 
女子改良 
高等人 
費解 
不解 
狗屁不通
看畫 
華僑 
照像 
發財票 
賣窮 
不枉受窮 
葉君傳 
英將戈登事略 
贈日本海軍少佐松枝新一氏序 
士說 
在德不在辮 
自大 
依樣葫蘆 
學術 
風俗
政體 
看招牌 
愛才 
不自貴重 
不拜客 
自強不息 
猶龍
 
附錄:《張文襄公事略》
 

導讀

辜鴻銘VS張之洞 

蔡登山


  辜鴻銘給人的印象是個怪人:怪在終生穿長袍馬褂、怪在留長辮子,還怪在娶妾、逛妓院,一手握女人小腳、一手下筆千言……但國務總理王寵惠曾讚佩他道:「鴻銘先生,學博中西,足跡遍天下,早歲遊學歐美,精研各種文化科目,均能擷英掇華,發其秘奧,著為宏論。曾榮獲博士頭銜,達十三個之多,其為國增光,馳譽國際,曠古未有,洵足多也。迨歸國後,專心講學。春風化雨,桃李盈門,數十年如一日。更以餘閒,從事著述,獨具隻眼,尤以用西文迻譯之我國古籍多種,皆能盡信達雅能事,於中西文化交流之貢獻,厥功甚偉。」

  辜鴻銘在晚清曾被視為邃於西學西政的奇才,一八八五年,方遊學歸返中國之時,因偶然的機遇而入張之洞的湖廣總督幕府,擔任「洋文案」(即外文秘書)。張之洞是晚清最後一位著名儒臣,他的實施新政、編練新軍,重視高等教育種種措施,其背後都有著辜鴻銘鼎力謀劃的身影,此後兩人相隨共事二十餘年,結下了一段不解之緣。一九一○年,也就是張之洞死後的第二年,辜鴻銘寫了《張文襄幕府紀聞》一書,在序言就寫道:「余為張文襄屬吏,粵、鄂相隨二十餘年,雖未敢云以國士相待,然始終禮遇不少衰。去年文襄作古,不無今昔之慨。」

  漢陽兵工廠是張之洞在湖北時所籌畫創設的,當初曾有「中國的克虜伯」之譽,規模宏大,設備齊全,出品精良,管理嚴密,在東方可算首屈一指,而這一切縝密的布置,都是辜鴻銘的策劃。在籌創之初,盛宣懷介紹一位華德伍爾滋給張之洞,說是英國的兵工專家。張之洞很是高興,把他安頓在賓館裡,厚予招待。過了二日,張之洞傳見,卻被告知此洋人已被辜鴻銘打發回上海去了。張之洞大為詫異,便請辜鴻銘來問,辜見面便說:「伍爾滋和我敘起來,算是同校後輩,比我低了五六年級,他是學商科的,現在上海開設洋行,道地是個商人,根本不懂兵工,因此我打發他回去了。」說完,順手從袖管拿出一個洋信封,掏出一封信,說:「這裡有個威廉福克斯,是我同學,這人才是研究兵工學的,現任德國克虜伯兵工廠的監督。我國不辦兵工則已,要辦的話,就要找個這樣的專家,絕不能含糊。盛宮保(宣懷)辦洋務,祇是利用洋人做招牌,不管阿貓阿狗,拿來做晃子,嚇唬朝廷,誇示新政的!」張之洞一向倚重辜鴻銘,於是便函邀威廉福克斯來華協助建立兵工廠。

  對於外國人,辜鴻銘是極力宣揚「孔子之教」,滔滔之論有如長江大河。有次,他的外國朋友在家裡宴客,客人中只有他一個中國人,大家推他坐首席,坐定,大家談論中西文化。洋主人問他:「孔子的教育究竟好在哪裡?」辜鴻銘回答:「剛才諸君你推我讓,不肯居上座,即是行孔子之教。若照爭競原理,以優勝劣敗為主,勢必等到勝敗決定,然後定坐、然後舉箸,只恐怕這一餐大家都不能到口了。」辜鴻銘以淺顯的例子,借題發揮,言雖詼諧不莊,理卻雄辯萬鈞。

  中國文明五千年,開國亦較歐美為早,然而由於禮教廢棄,風氣敗壞,竟被歐美人視為「未開化國」,真是奇恥大辱!因此辜鴻銘大聲疾呼:「今人有以除辮服為當今救國急務者,余謂中國之存亡,在德不在辮。」他的意思是當時能亡我中華者,將不是西方人的堅船利砲,而是我們自己「教之不講,德之不修」也。他認為,日本在明治維新後之所以能成為東亞唯一的強國,除了因為採用歐洲的文明利器,更是因為在根本上保留了中國傳統的禮教文明。他說:「洎甲申馬江一敗,天下大局一變,而文襄之宗旨亦一變。其意以為非效西法圖富強無以保中國,無以保中國即無以保名教。雖然,文襄之效西法,非慕歐化也;文襄之圖富強,志不在圖富強也。蓋欲借富強以保中國,保中國即所以保名教。」

  對於風雨飄搖的晚清,辜鴻銘有著清醒的看法,他說:「竊謂中國自咸同以來,經粵匪擾亂,內虛外惑,紛至迭乘,如一叢病之軀,幾難著手,當時得一時髦郎中湘鄉曾姓者(按:曾國藩),擬方名曰『洋務』清火湯,服若干劑未效。至甲午,病大變,有儒醫南皮張姓者(按:張之洞),另擬方名曰『新政』補元湯,性燥烈,服之恐中變,因就原方略刪減,名曰『憲政』和平調胃湯。自服此劑後,非特未見轉機,而病乃益將加劇焉。」在那些年頭裡,國家早已弊病叢生,面臨無可救藥的地步,所謂預備立憲的狗皮膏藥,根本醫不了千瘡百孔的病體。辜鴻銘的這席話,真是一針見血的點出病入膏肓的根由,卻也是他的痛心之論。他在《張文襄幕府紀聞》一書說:「惟歷觀近十年來,時事滄桑,人道牛馬,其變遷又不知伊於何極,是不能不摧愴於懷。」其憂患愈深,傷痛愈深也。

  辜鴻銘對當世人士的評騭,除誇讚曾國藩、文祥為大臣,郭嵩燾為上流人之外,其餘甚少見許;即如張之洞,亦時有微詞。對端方、袁世凱、盛宣懷等人,更是罵到入木三分,挖苦得淋漓盡致。除當面幽默盛宣懷「賤貨貴德」;謂端方「質美而未聞君子之道,雖屬有情,亦如水性楊花之婦女,最易違良心事。」說袁世凱則最為不堪,有「袁在甲午以前,本鄉曲一窮措無賴也,未幾暴富貴,身至北洋大臣,於是營造洋樓,廣置姬妾;及解職鄉居,又復構甲第、置園囿,窮奢極欲,擅人生之樂事,……人稱袁世凱為豪傑,吾所知者袁世凱實賤種耳。」罵得非常苛刻毒辣,但仔細思量,並非無的放矢。

  辜鴻銘憑著出眾地智慧,在時人的不解和鄙視中處處捍衛中國傳統文化的尊嚴。在長衫長辮、滑稽突梯的外表下,隱藏著他為禮教之寢廢而憂患,為民本思想之淪喪而憂患,為求學問之不誠而憂患……他不該簡單地被看成是孔乙己式的人物,他有著維護中國傳統文化尊嚴的良苦用心。

  ◆◇◆◇◆◇

  晚清李伯元在其名著《官場現形記》的第四十三回〈八座荒唐,起居無節〉,寫的是張之洞(香濤)在做湖廣總督的趣事。據說張之洞有怪癖,可以一連兩天辦事不睡覺,一睡又是一兩天,有時召集下屬開會議事,他老人家忽然坐著呼呼睡去,眾官不敢驚動他,只得宣布散會。柴萼在《梵天廬叢錄》載:「某道以機要進謁,略談數語,南皮(案:張之洞河北南皮人)已執卷眠下,亦不呼茶送客。」來者發現他已睡去,「坐則不耐,行又不敢」。待他醒來,已是滿壁燈火。陳恒慶在《歸里清潭》則說,張之洞宴客時,不等飯菜上齊,就會在座位上睡去,睡醒之後,飯菜已涼,而僚屬又不敢先嚐,「故一饌重溫者數次」。

  陳巨來在《安持人物瑣憶》中提到他聽聞已八十二歲的張之洞老友清末郵傳部尚書吳郁生(蔚若)說:「香濤有怪疾,好色,人所共知,終年不睡床,倦即伏案假睡,至多一二小時即醒,雖在會客,亦恒如是,凡其下屬司官,亦無不知也。某年因招商局公事,特至湖北督署,與張相談。張以老友也,故不拘常禮,一面剃髮,一面暢談,不料尚未及談正經公事,而張已昏昏睡著了,那時只能坐待其醒了。」

  因此當時曾有人擬對聯嘲諷他:「起居無節,號令不行;面目可憎,語言無味。」後來此聯語為張之洞得悉,他笑對親信道:「外間謂余號令不時,起居不節,事誠有之。面目可憎,則余亦不自知。至於余之語言,何嘗無味,餘人特未嘗與余談耳。」是下聯取其渾成,良非實錄,而「起居無節」則真實而不妄也。而後來,大理寺卿徐致祥參劾張之洞辜恩負職,其中一條即為「興居不節,號令無時」。清廷諭令粵督李瀚章查明具奏。李瀚章因張之洞督粵時理財有方,自己繼任時應用裕如,心存感激,遂奏覆:「譽之則曰夙夜在公,勤勞罔懈。毀之者則曰興居不節,號令無時。既未誤事,此等小節無足深論」。將此事以「查無實據」不了了之。

  光緒二十八年(一九○二)九月間兩江總督劉坤一在任病歿,朝廷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乃以湖廣總督張之洞署理兩江總督,十月初九日接印視事。其時袁世凱正回籍葬母,十月二十一日取道信陽到漢口,代理湖廣總督的端方接袁世凱到武昌看鐵廠、看槍炮廠,禮數周至。袁世凱卻藐之,而對張之洞的「總文案」鄭孝胥稱讚張之洞在湖北「規劃之宏達」,揚言「當今唯吾與南皮兩人,差能擔當大事」。十月二十八日乘輪由漢口到南京拜訪張之洞,張之洞設宴款待。酒喝到一半,張之洞已經趴在桌上進入夢鄉。袁世凱等了一會兒,起席不辭而別。清制,凡總督進出轅門,照例鳴炮,俗名「放銃」,袁身為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自當鳴炮禮送。炮聲一響,將張之洞驚醒,他自知失禮,急忙趕到下關,相見各致歉忱,申約後期而別。

  在許同莘的《張文襄公年譜》中對此事隱約其詞云:「袁世凱督部回籍營葬,事畢,由汴過漢,赴滬北上。二十八日,道出下關,登岸,公(指張之洞)請稍留,不得。設筵款待,不終席而行,至江干,挽留不及。」何以「不終席而行」,何以到岸邊又挽留不及,其中必有緣故,許同莘後來在張之洞幕府充文案,或知其詳而不欲筆之於書,為已故府主諱耶?而由袁世凱授意門客沈祖憲、吳闓生所寫的欽定傳記《容庵弟子記》(袁世凱字慰庭,號容庵)則隻字不提此事,當是可以理解的。而李伯元的《南亭筆記》雖言之鑿鑿,但與事實不盡相符,只能以小說視之。

  梁啟超在光緒二十九年的《新民叢報》對此事有文評論道:「……夫張之待袁,為敬乎?為慢乎?以南洋大臣款北洋大臣之重客,而居然睡熟,則其慢之意可知也。張何為而慢袁?張任粵督時,袁僅一同知,袁以後輩突居上游,張自負老輩,或隱然示之以老督撫之氣派,旋繼之以優禮,其玩弄袁之狀,袁其能終忍之乎?……」梁任公認為張之洞光緒十年就已當到兩廣總督,那時袁世凱還只是一個五品同知,在朝鮮吳長慶軍中「會辦營務處」。連個「學」都沒有「進」過的乳臭小兒,現在居然成了疆臣領袖!最可氣的是,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袁世凱是實授,而兩江總督南洋大臣張之洞反是暫局!這豈不是笑話?但以張的齒德俱尊,與後生小子爭功名,說出去會叫人看不起,因此暗中給袁世凱「示威」一下。

  但光緒二十九年五六月間,張之洞過保定,據徐樹錚給馬通伯信云:「……親見項城(袁世凱)率將吏以百數,飭儀肅對,萬態竦約,滿坐屏息,無敢稍解,而公欹案垂首,若寐若寤,呼吸之際,似衋衋然隱齁動矣。……」世人泰半又疑張之洞偃蹇作態,徐樹錚甚至說:「項城每與僚佐憶之,猶為耿耿也。」但說張之洞是故慢以取嫌,則必不如此。實在是張之洞的日常生活,與眾不同,他自以為一天當兩天用。他這一天當兩天,即以午未之交為分界。大致每天黃昏是他的早晨,起床就看公事,見賓客,到午夜進餐,食畢歸寢,往往只是和衣打盹,冬夏都用藤椅,不過冬天加個火爐,這樣睡到凌晨五六點鐘又醒了,辦事見客,直到日中歇手吃飯,飯罷復睡,終年如是。而南京保定兩次宴會,都是在午未之交,是他精神格外不濟之時,頹而不能興矣,並非是有心輕慢,更不是梁任公所說的以倨傲鮮腆之老態凌折同僚。何況光緒三十三年丁未以後,張之洞與袁世凱同入軍機,張之洞極心折袁世凱,一時號為廉(頗)藺(相如)也。黃秋岳亦云這是南皮的生活習慣,「以名士而為達官,既為達官,而仍不脫名士習氣,律己簡慢,待物宏獎」。可謂知言。

  ◆◇◆◇◆◇

  《張文襄幕府紀聞》是辜鴻銘用漢文寫成的唯一著作,記述了他在當幕僚期間的所見所聞七十則。南京大學學者陳堅特別指出:「辜鴻銘寫《張文襄幕府紀聞》並不是像漆園(莊子)作《南華》那樣發一通憤世嫉俗之言,而是像作《易》者那樣表達一種憂患意識。而且,他還特別用『漢濱讀易者』來作這本並非易學著作的書的署名,其用意赫然可見一斑。那麼,辜鴻銘到底憂的是什麼、患的又是什麼呢?他『摧愴於懷』的憂患便是『時事滄桑,人道牛馬,其變遷又不知伊於何極』。換言之,清末民初,滄海桑田,周風漢韻之中華古道或傳統文化不幸遭世變而被遺棄,斯文掃地,這便是辜鴻銘的憂患所在。」

  《張文襄幕府紀聞》最有名的一則筆記是「亡八蛋」:

  學部侍郎喬君謂余曰:「君所發議論,皆是王道。其如不行於今何?」余曰:「天下之道只有二端,不是王道就是亡八蛋之道。孟子所謂『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

  這則短短幾十字的「亡八蛋」卻完全可當作體現全書主題的張目之綱來讀,甚至還可將其當作當時中國的社會主題來理解。

  辜鴻銘和張之洞都信守傳統儒家文化,對舊文化抱著難以割捨的情誼,這是他們結下深厚情誼的基礎。《張文襄幕府紀聞》書中評論當世之士,除誇讚曾國藩、文祥為大臣,郭嵩濤為上流人之外,其餘甚少見許;即以「國士相待」之張之洞,亦時有微詞,例如辜鴻銘認為張之洞誤信康有為而支持維新變法,他曾提醒過張之洞:「康有為人品卑劣,計畫虛誇不實」,但是「總督聽不進,還說我不懂中國政治」,直到康有為等「露出了猙獰面目」,張之洞才猛然想起他的提醒,辜鴻銘抱怨張之洞不虛心聽取別人的意見。又說:「張文襄學問有餘而聰明不足,故其病在傲;端午橋(端方)聰明有餘而學問不足,故其病在浮。文襄傲,故其門下幕僚多偽君子;午橋浮,故其門下幕僚多真小人。昔曾文正曰:『督撫考無良心,沈葆楨當考第一。』余曰:『近日督撫考無良心,端午橋應考第一。』對端方、盛宣懷、袁世凱等更是罵到入木三分,挖苦得淋漓盡致。除當面幽默盛宣懷「賤貨貴德」,謂端方「質美而未聞君子之道,雖屬有情,亦如水性楊花之婦女,最易違良心事。」說袁世凱則最為不堪,有「袁在甲午以前,本鄉曲一窮措無賴也,未幾暴富貴,身至北洋大臣,於是營造洋樓,廣置姬妾;及解職鄉居,又復構甲第、置園囿,窮奢極欲,擅人生之樂事,……人稱袁世凱為豪傑,吾所知者袁世凱實賤種耳」。罵得非常苛刻毒辣。

  他對袁世凱十分痛恨,因為袁世凱在他的心目中是亂臣賊子。《張文襄幕府紀聞》裡有一則諷刺袁世凱的,妙趣橫生,讓人笑出聲來。丁未年(一九○七),張之洞和袁世凱由封疆大吏同入軍機。有一天,袁世凱在會見德國公使時說:「張中堂是講學問的。我袁某人可不講學問,我是辦實事的。」袁世凱的幕友將這句話轉告給辜鴻銘,認為這是袁世凱的得意之談。辜鴻銘則回答說:「誠然。然要看所辦是何事。如老媽子倒馬桶,固用不著學問,除倒馬桶外,我不知天下有何事是無學問的人可以辦得好。」如果那位幕僚將這些話再轉述給袁世凱,那麼可以想象,被揶揄為「老媽子倒馬桶」的一代梟雄袁某人,會氣成什麼模樣!

  另外如譏誚「各督撫之好吹牛皮」;笑出洋考察憲政之五大臣為「出洋看洋畫」;指摘李鴻章為曾文正之「罪人」等等,大多是有因而發,而非無的放矢。至於引張爾岐《蒿庵閒話》:世人相見訴窮,便是貪欲影子。這「窮」字斷送多少豪傑一段,說「吾人居今之世,當以『增長氣骨,開通識見』八字書諸紳以自儆。」條條是道,說出當年時政扼要。
 
 

詳細資料

  • ISBN:9789578924291
  • 叢書系列:血歷史
  • 規格:平裝 / 188頁 / 14.8 x 21 x 0.94 cm / 普通級 / 單色印刷 / 初版
  • 出版地:台灣
 

內容連載

§不排滿
 
或問余曰:「曾文正公所以不可及處何在?」余曰:「在不排滿。當時粵匪既平,兵權在握,天下豪傑之士半屬門下;部曲及昆弟輩又皆梟雄,恃功驕恣,朝廷褒賞未能滿意,輒出怨言。當日情形,與東漢末季黃巾起事,何大將軍領袖群雄,袁紹、董卓輩飛揚跋扈無少異。倘使文正公稍有猜忌,微萌不臣之心,則天下之決裂,必將有甚於三國者。天下既決裂,彼眈眈環而伺我者,安肯袖手旁觀,有不續兆五胡亂華之禍也哉?」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衽矣。」我今亦曰:「微曾文正,吾其剪髮短衣矣。」
 
§愛國歌
 
壬寅年,張文襄督鄂時,舉行孝欽皇太后萬壽,各衙署懸燈結彩,鋪張揚厲,費資巨萬。邀請各國領事大開筵宴,並招致軍界、學界,奏西樂,唱新編愛國歌。余時在座陪宴,謂學堂監督梁某曰:「滿街都是唱愛國歌,未聞有人唱愛民歌者。」梁某曰:「君胡不試編之?」余略一佇思,曰:「余已得佳句四句,君願聞之否?」曰:「願聞。」余曰:「天子萬年,百姓花錢;萬壽無疆,百姓遭殃。」座客嘩然。
 
§亡八蛋
 
學部侍郎喬君謂余曰:「君所發議論,皆是王道。其如不行於今何?」余曰:「天下之道只有二端,不是王道,就是亡八蛋之道。孟子所謂『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
 
§倒馬桶
 
丁未年,張文襄與袁項城由封疆外任,同入軍機。項城見駐京德國公使曰:「張中堂是講學問的,我是不講學問,我是講辦事的。」其幕僚某將此語轉述於余,以為項城得意之談。予答曰:「誠然。然要看所辦是何等事。如老媽子倒馬桶,固用不著學問。除倒馬桶外,我不知天下有何事是無學問的人可以辦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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