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

外章〈流〉
正文
番外〈黑糖仙草冰〉、〈聽海〉、〈All Mine〉、〈家規〉、〈日頭光青青〉

 

作者後記

　　一位讀者在我寫完短篇〈流〉與接續的兩篇外章後，留言說：「希望阿清不只能幸福快樂，還覺得人間值得」，這句話在那之後一直在我心頭縈繞不去。創造出角色後，他們在我心上走過一遍，和我變得親密，就像我熟識的人，我總是希望他們能得到幸福，透過給他們幸福，也分一點溫暖給自己，寫《時雨》的初衷是如此，一直到〈流〉也是。當時因為也沒有其他想寫的東西，於是便決定續寫〈流〉……然而這真的不太容易。

　　短篇〈流〉的背景設定是一種人生狀態，它不似一般的故事小說能有非常明確的起承轉合，與篇名相反，它很難流動，就像晉晏剛遇到阿清時他眼裡平靜的海一樣。所以開始建構故事前，開頭與結尾幾乎就已經定了：晉晏和阿清之間不會像一般的愛情故事那樣，有很明確的關係、有幸福快樂的永遠，他們仍然如開篇一樣，處於一種「狀態」，只是會變得有流動性、彼此交會。講得世俗一點，大概就像很多不那麼精緻過活的底層男女，他們在一起是「鬥陣的」，不會去定義彼此是砲友或伴侶，但若是一切順利，便會相偕走向終點。

　　也因為初始的調性已定，阿清這個角色很難有推進劇情的作用，他就像一灘死水，難以撼動，就算對晉晏動情、誤傷對方會覺得愧疚，他依然只會待在原地，因而推進這個故事、這段關係的力量就必須來自晉晏。晉晏在原本的外章中，只是一個連名字都沒有、只貢獻肉體、用來襯托阿清很性感而被迷得玲瓏轉（當然他後來依舊是這樣的設定XD）的路人，他的下場原本也會跟阿軒、阿華或其他的人一樣，與阿清錯身而過、各自奔流，要怎麼讓他恰如其分地在這段跳恰恰的關係中展現個性，真的快燒光我的腦細胞。他不能太天真，這樣會完全與阿清格格不入，他必須要有一定的社會歷練才能和阿清接得上；但他又不能太世故，在遇上古井無波的阿清時，他必須扮演擾動靜水的那個角色，要有自信、還有傻勁。幸好他撐住了，而且意外的，他在意阿清時的小心翼翼、猶豫時的舉棋不定、愛到卡慘死的認命，都讓這個本來很沉靜、甚至沉悶的故事有了一些活力。

　　另外，晉晏表弟和姑姑的支線，本來只是用來強化晉晏留在南部的理由，卻意外和阿清姑姪的關係做了一個強烈的對比，也突顯了晉晏的人生觀、成長經歷，讓他的輪廓更鮮明、承認自己對阿清的感情後的轉變更明顯。至於用的都是姑姑這個角色，除了因為是阿清原生家庭的至親之外，也因為我自己有兩個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的姑姑，在我的成長過程，姑姑就像我另外的媽媽，陪我走過許多難捱的日子。

　　寫作過程另一件讓我擔心的，就是阿清的設定會不會淪為「賣慘」。如眾所知，阿清的人物設定來自拍謝少年的〈暗流〉這首歌，「這幾年，行入仝款的社會，趁著滿腹的怨慼，欲按怎對你來解釋」這段歌詞讓我很有感觸，會讓兩個同樣進入社會的人，在各方面都變得毫無交集，除了家庭就是社會際遇，所以很自然地就給了他相對較戲劇化而坎坷的設定。再加上我使用了較底層小人物的背景、大量臺語的對話，很怕一不小心就會變成身世可憐的主角遇上身分懸殊另一半的那種八點檔鄉土劇（雖然那也不是不好），而變得索然無味。不過雖然阿清的目標渺茫、生無可戀，他還是如自己說的，「嘛是要照起工走」，不管遇到多少困難或意外，一切還是要如常進行，這是我身邊的所有平凡人民的日常，也是我自己的日常。

　　在書寫兩人感情的同時，阿清在工廠遇到的人事物篇幅也不少，我想表達在人一生的際遇中，有考驗我們意志的人，就會有幫助扶持我們的人，晉晏的父母就像臺灣社會各個角落都存在的某些人，擁有俠義精神、願意幫助他人，我想記錄下這種溫暖，也期許自己成為這樣的人。

　　在寫到接近尾聲時，我去看了電影《陽光普照》，在那之後便順利將這個故事結束了。從本篇的〈流〉開始，屘叔就一直是貫穿頭尾的精神象徵，最後可以等來故人的入夢，由他來鼓勵阿清走向人生下一個階段，我覺得是最美好的安慰。

　　最後一段路，我一直聽著滅火器的〈長途夜車〉，「認捌著真濟道理，煞揣無一條路轉去」這段歌詞總讓我想起在無數個夜裡，阿清在自己的房間、在一個人的城市裡，把自己捲起來、把眼淚也藏起來，在那樣的情緒中，我逼阿清必須去面對自己的弱點，然後把這個弱點交給晉晏，讓他將阿清心裡最後一個陰暗的角落、最深的一道傷都照到日光下。

　　藉著後記，想謝謝Miya。在我校對時，他幫忙找出許多原文裡的bug，甚至為每個章節畫圖，陪伴我度過校稿的時光，同時在我拉扯自厭時，不厭其煩地給予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