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與賞析
生命樂章的微光
二次大戰期間,珍珠港事變後,美國被迫正式參戰,當局懷疑日裔美人的忠貞程度,曾下令日裔美人只能生活在特定地區,限制其行動。這個舉動涉及了種族歧視問題。在白人優先的美國社會裡,有色人種要與白人平起平坐已經相當困難,更說不上出人頭地。同樣是日裔美人的辛西亞‧角畑女士(Cynthia Kadohata)出生於大戰結束後六年,但她在五〇、六〇年代的遭遇,從她書中的描繪來看,改善的空間並不大。
整篇故事由「我」(凱蒂)擔任敘述者,清新誠摯的聲音帶著濃烈的抒情詩特質,樸實的說出她家人的美麗淒涼故事。她寫的是她十二歲前的故事,以她的家族故事為主軸,記錄了她在進入少女時代前的生活點滴。她家裡的五個成員(爸、媽、姊姊琳、我和小弟山姆),加上勝久伯父一家人,以及同時在孵化廠工作的日裔,形成整本小說的主、配角。表面看來,這是一本日裔美人的奮鬥故事;實際上,它所代表的可說是全部有色人種移居美國後的實際生活寫照。
在主角凱蒂心目中,姊姊琳是個近乎完美、值得崇拜的人。她非常樂觀,所以喜愛用「閃亮!閃亮!」形容每一樣喜愛的東西,凱蒂當然深受影響,每件事情也都從光明樂觀的角度去觀看。心態上如此,但現實生活卻不然。父母為了全家生活,日夜工作,不眠不休,出賣體力去做十分卑微的工作(如雛雞性別辨識員、肉品處理員等),由於一份工作難以糊口,只好再兼差,逼得父母與兒女相處時間極為有限。生活清苦還可忍受,終究有改善的一天,但病魔似乎與窮神為伍,琳不幸染上了淋巴瘤,全家頓時陷入一片黑暗。雖然全力配合治療,最後還是回天乏術。父母整日沉溺於哀痛中,毫無鬥志,主角凱蒂只好挺身而出,讓父母逐漸脫離哀傷,回到現實,繼續為倖存的兒女奮鬥。悲哀終有結束時,書中的凱蒂一家人暫時走到漫長艱辛之路的盡處時,心中依然滿懷希望,因為琳的一生為他們點燃了期待的微弱火光。
在一個總共只有三十一個日本人的小鎮上生活,凱蒂深刻體認有色人種的卑微與悲哀。還沒上學之前,琳就先給她心理建設,她才能適度的調適自己。後來接二連三發生的事情,都在驗證日裔美人如何在殘酷現實中存活的經過。工作時數多,待遇低,幾乎使得凱蒂的父母喘不過氣來。工廠的生活條件相當不理想,不然不會有媽媽帶尿布上班的事實。為了討生活,凱蒂父母只知容忍,直到山姆在野餐的草地上被捕獸夾夾傷,一向不輕易發脾氣的爸爸忍不住了,在哀悼琳的死亡之餘,爸爸看到山姆走路一跛一跛的,終於說了句:「我受夠了。」便開車子載著凱蒂,到雇主豪宅前,砸壞雇主名貴汽車的擋風玻璃。等心理傷痕逐漸癒合時,爸爸又開著車,帶凱蒂到雇主家當面道歉,展現了爸爸「敢做敢當」的態度。結果爸爸被開除了,只得轉到另一家孵化場工作;隨後,媽媽也在工會選舉中,投下決定性的一票。全家在擺脫死亡的陰影後,重新了站起來,甚至一起前往加州,代替姊姊琳去看看她最喜歡的大海。
作者以流利的散文筆法回顧往昔,行文當中不加批評,只是詳盡的敘述相關事件,是非對錯全由讀者去評斷。因此,我們看到了南方小鎮對外來有色移民的排斥舉動;日裔美人居人籬下,忍氣吞聲只求三餐溫飽的無奈;雇主林登的霸氣,也在強迫凱蒂多吃幾顆糖的語氣中表露無遺。凱蒂父母的堅毅性格,展現在面對生活的種種打擊中。即使凱蒂和琳都不甚喜歡的伯父勝久,也有可愛的一面;他與凱蒂的懇切談話,給凱蒂帶來無上的安慰,不再為照顧生病的姊姊不夠周到而內疚不已。至於捕獸夾事件,一方面突顯了地主的惡毒,同時也刻劃了漢克‧加文的熱心助人。並非所有白人都拒人於千里之外,每個種族中還是好人居多。
雖然姊姊琳最後不幸離開人間,但她對生命抱持的樂觀態度,卻深深影響凱蒂的一生。姊妹倆只有一個大志──為家人購買一間房屋。在全家人的努力之下,這個願望終於獲得實現,雖然還得繼續支付多年的分期付款。
故事以「閃亮閃亮」開場,結尾依舊以「閃亮閃亮」收場,前後一氣呵成,沒有冷場,也無濫情。作者的平實寫法值得喝采,讀者反應相當不錯。這本書獲選為紐伯瑞獎二○○五年最佳童書,除了肯定作者的寫作能力外,同時也證明多元社會逐漸開放的態度。
張子樟(前臺東兒童文學研究所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