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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慕雪的熱帶魚 (9) (完)

思慕雪的熱帶魚 (9) (完)

熱帯魚は雪に焦がれる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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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優惠期限:2024年12月10日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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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小雪與小夏在七濱高中水族館社遇見了彼此。
  在逐步改變的日子中,
  對她們而言,過去聯繫起兩人的「山椒魚」
  確實變成了不變的特別存在。
  在小雪畢業的日子漸漸接近的秋天,七濱高中舉辦了校慶。
  像在確認彼此的心意般,
  小夏為了確認最後的疑問,再度竭盡勇氣。

  兩人的故事開始邁向各自的未來,之後——

本書特色

  ★水族館社╳女孩╳方言
  ★在鄉下海邊的高中,兩位少女互相吸引──
  ★互相吐露並抒發彼此心意的,女孩之間的故事完結篇!
  ★希望,待在我身邊的人是妳。妳會怎麼稱呼那個人呢?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

萩埜 まこと


  日本愛媛縣出生的漫畫家,以本作出道。
  喜歡貓咪、畫畫、看西洋電影。
  曾參與《艦隊これくしょん -艦これ- 電撃コミックアンソロジー 佐世保鎮守府編 (13)》。
  推特:twitter.com/93choco
 

詳細資料

  • ISBN:9786263211285
  • 叢書系列:Kadokawa Comics Boy Series
  • 規格:平裝 / 182頁 / 12.7 x 18 x 1.3 cm / 普通級 / 單色印刷 / 初版
  • 出版地:台灣

會員評鑑

4.5
2人評分
|
2則書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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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即評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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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
2024/08/24
1.

我不認為沒有「故事」的小說或沒有像樣「故事」的小說是最佳之作,但我認為這種小說可以存在。毋庸置疑,所謂沒有像樣「故事」的小說,並非指一昧描寫身邊瑣事的小說,而是指所有小說中最接近於詩的小說。它比散文詩更接近於小說。我重複第三遍,這種沒有「故事」的小說,我不認為是最佳之作。然而從「純粹」的角度看,從沒有通俗趣味這一角度看,它卻是最純粹的小說。 芥川龍之介

「喂,我今天抄了一大堆。寫到蒙古高句麗雲、難民擠滿東練兵場那裡。不過上面寫到的,連我親眼看見的千分之一都不到。寫文章真是難阿。」
「那是因為你用你那套什麼主義在寫吧?」
「才不是什麼主義。從描寫的角度來看,我寫的文章就是所謂的『粗劣寫實』。但事實就是事實。」 井伏鱒二

在閱讀『熱帯魚は雪に焦がれる』這樣的作品時,被鮮明呈現為特徵的正是「故事」也即「通俗趣味」的缺乏,在芥川與之論爭的谷崎潤一郎那裡則可得知,這裡的「通俗趣味」便是使「生動情節」得以成立的題材配置,此中「何者更值得注意」之階序無疑也直接賦予了讀者無法在本作看出的,用以「把握」作品的模式。在帶入圖像思維後,以「凡在文學世界裡,我深信最為大量地獲得構造學上的美感的便是小說」強調「建築美」的谷崎之言進一步將此種趣味確立為讀者由外部的直觀接收到的「表象」,在這種標準的延長線上對於本作「無事件」與「無趣」的批評才得以成立,然而它們與本作的不相合並不能只從芥川純粹擁護多樣標準的立場將其打發為「另一個範疇」。從帶有中心與周緣的事件配置來把握的作品表象絕非是作品「本身」,那只能說是一種形象的「梗概」。也因此,在「沒有像樣故事」小說亦能存在的多樣性主張之反面,作為問題被提示出來的普遍化視角的本質正是「作成梗概」,也即從表象理解事物致使個別性被抹去的視角。
「認真、溫柔、崇拜...我想要的,一定不是這種話」,於第一卷如是敘述的帆波小雪所表達的正是對於他人將自己「作成梗概」的厭煩,這般理解她的眾人只是需要「她所被看見」的部分而對她的想法與經驗漠不關心,她那無法被化約的「自我」因而陷於「斷絕」建立關係可能的存在處境。即便她使自己以眾人只關注的「優等生」形象成為共同體的一份來得到「接納」,此世對於被「表現特定面向」立場框限而扼殺「分人」(Dividual)發展空間的她也只能是一種幽閉,讓她產生「要讓其他人看見這樣的自己,還是有點可怕...」這般感受的世界就是一個將她限定在一種關係模式的空間。除了在打破幽閉空間的冒險之外,小雪在第四卷末尾展現的這份恐懼更是指出了變動中的「自我」不可能與帶著遠近法、看出概要的「意圖」相容,它唯一需要的是能給予「無限的實在性」的接納。在這個位置上便能發現,藉著看出「梗概」而獲致的「趣味」與本作的相斥絕非是充滿餘裕的文學問題,那是與「存在處境」迫切相關的衝突,能夠捕捉這種處境的當然不會是只描寫身邊瑣事的寫實主義素描,而必須是出於真切的「心情」去描繪的生存本身,芥川以「詩的精神」要提點的顯然正是這份對於所選用之素材本身的「凝鍊重視」。
在本作的第九卷那裡,小雪的母親以「美感這東西是之後培養起來的喔。重要的是想拍什麼,有沒有想拍的東西。」所揭露的正是本作帶有的這份「詩的精神」,那同時也開闢了一種均質空間。此處並非是說差異由此而被抹除,而是指所有被角色所經驗的事都同樣的「重要」。是否「回覆line」在第二卷揭示了表象的意義對兩人的限制,「畢竟只靠想像,無法掌握對方的想法」則成為小夏前往小雪家而發現行為完整意義的關鍵,這絕非小題大作,那正是從經驗者的角度出發而無法忽視的「重要的事」。這種描寫並不關注「理想」也不在意寫實,那是正岡子規藉著提出「寫生則是對天然之物的模寫,只要天然的趣味發生變化,則寫生文、寫生畫的趣味也會隨之變化」而超越兩者的寫生,批評過寫實主義的他這般的論述當然不是在提倡寫實,其重點在於「關注」與趣味的轉向。它的根本性則是將天然本質的多變性考慮進來而變成需要呈現它如其所是的面貌,作為中介的自我乃至於其他價值標準在此並不存在,冬樹想拍的以及本作關注的就是這個被視為趣味而持續變動的日常,銜接著「詩的精神」由此而建立起的是一個反對概念化的審美。
以此視野對本作進行的回望首先會發現的是以藝術把握住的所有「生存面向」。在表現方式中,沒有刻意強調過角色的「身體」層面的萩埜まこと並不能說具有特意將角色呈現為某種面向的意圖,她未曾劇烈更動的個體描繪則讓小夏與小雪乃至於其他角色的形象維持恆定的一致。其中第九卷遭遇的是作者據說從大今良時處參考而面臨的整體畫風變動,並不妨礙此處所稱的「形象恆定」。這個恆定的形象另也聯繫著本作精準的環境描繪。和以「風格」將世界觀全然齊一化的作品相比,以工整的筆法與厚實具體的色調描繪場所的本作自然呈現出了「差異」,對世界整體的「一併重視」也完全是從對場所特質的深刻描繪能夠看出來的。毫無疑問,將形象恆定的角色置身其中所凸顯的並非是她們對環境的超越,互不侵奪輪廓與形象的分明畫風指出的是環境無法造成直抵本質的影響,唯有她們的體驗才會構成某種與環境之間的關係。進一步來說,此處否定了環境關係的先驗性。
「不過...我有種現在一直在畢業旅行的感覺」,在第四卷如是敘述的小夏以觀光客一般的感受所指出的便是與環境關係的非必然,在有某種特質的環境下並不必然會相應產生那樣的感受,將被「經驗」的方式作為絕對的中介帶來的即是雙方都無法產生先驗影響的「對稱關係」,那是對將角色或環境「作成梗概」的迴避。雙方藉以成立關係的是無法被通約的「相處方式」,而那同時也描繪了「存在處境」的建立。在第一卷以「因為這裡是海邊,也有很多漁夫」的理由而安居於新環境的迷途鳥便是以「適宜存在的經驗」與海邊建立關係的,牠由此進一步闡釋了角色們去感受場所內涵的重要。在「詩的精神」下塑造的角色-場所之圖像關係中內含著均等投向所有部分「內涵本質/運作模式」的視線,在這種自身與場所「關聯」為存在處境的方式裡也能看到的是「自我」的成立:

自我的尺度始終會是:自我在其面前成為自我的東西。但是反過來說,這其實就是「尺度」的定義。正如同種類的東西才能夠合計,每個東西本身在質的方面都無異於據以衡量它的尺度,而凡是在質的方面作為其尺度(Maalestok)的,都是它在倫理上的目標(Maal)。 索倫·奧貝·齊克果

齊克果論述自我與尺度的方式延續了他對「自身相關之關係」的強調。「無論是怎樣的帆波學姊,我都喜歡。」,在第三卷向朋友如是宣言的小夏要求對方不要擅自以「梗概」去認識小雪,她無限的肯定小雪並接納她的這段關係正是使小雪成為自我的尺度,需要注意的差異是小夏無限的接納在此已屬於齊克果論述中的例外範圍,也即使人獲得無限實在性的「神之尺度」,那和其他概念都不相同。人與神在質方面的目標與尺度並不相同於齊克果的論述中凸顯為此尺度並無同化的意圖,以及對「差異」的保證。而齊克果對於尺度的總論仍有其他重要的地方。「無論是怎樣的自己,我都能抬頭挺胸地認同。我想成為這樣的自己......」,在第五卷許下這個願望的小雪正是在往小夏那「無限包容」的尺度所成長,這時並不能否定她「倫理」上以其尺度為目標的傾向。而回到「神之尺度」這裡,齊克果對神並非外在存有者的強調則迴避了將所有人綜覽為概要的「通觀視角」,那才是從無法被把握為概念的層面真正理解到的「無限」之內涵。
從神學以外的立場來看,齊克果的這個「神」實可說是一種使人本身在其中完全得到承認而與自身關聯的關係,它的不可替代性無法由任何一方單獨的達成,它也不會超越於世界來使自身成為另一種獨立概念,本作以在具有明確輪廓的世界中持續使用「留白」的用法強調出的就是由小夏與小雪在這個世界中創造的這般「處境」。即便對於世間其他人的重要性帶有不同的認知,此處更為重要的顯然是唯有在與他人的關聯中才能使處境的特別得到彰顯。「老實說,我希望她能留下我的...不對。我的容身之處,明明不是這裡-!!!」,小雪在第三卷中被獨自計畫幫助她的小夏暫時留在班上,和這些只在意她表面的同學相處只能讓她感到強烈的違和與侷限感。這裡的違和感與本卷開頭的夏日祭橋段形成鮮明的對照,「被小雪在人海中找到」的這段帶著餘白的時間對小夏乃至於小雪而言實則都是特別的,兩人在其中完整的直面對方與身處眾人之中而被片面認知的確是完全不同的處境,何為「容身之處」的感受確然是在其他場所存在的前提下才出現的。在第六卷中以「只要不是一個人,就不會寂寞嗎...?」質問小雪的小夏也是從他人無法帶來的感受中把握到了小雪之於她的無可替代。即使無可替代也絕非凌駕於世界之上,由此而呈現的即是無法「作成梗概」的存在處境,以及在非概念的「無限」中被保障的世界,它在劇情的維度上則被揭示為「水族館」式的態度。
「不過妳也不必勉強自己去搭話喔。有些人想要悠哉地欣賞魚類,有時候去搭話反而會妨礙到人家。」,小雪於第二卷給小夏的提醒在後來反而讓小夏意識到她在初遇時被搭話的特殊。不過,這段話本身的重要性卻在於塑造出了作為一種「態度」的水族館。從小雪的話語中可以看到的關鍵是「解釋」的非必要,不必然需要脈絡化所呈現的事物,生物的生活與存在本身就已經是難以被言語梗概捕捉的樣態,將其加以展示而並非製成定型標本的水族館本來就不能說是以生物的某個面向在吸引人,針對面前的魚進行的解釋反會將其綁在被敘述的框架中。在此並不是要拒絕任何的認知,而是將關注的焦距放到對於生存樣態的認識,去不帶預設的觀看魚如何存在。在這個層面上,井伏鱒二於『黒い雨』藉著原爆受害者的手記要呈現的是一樣維度的東西。對於生存本身,並沒有什麼「呈現方式」可以將之總結,因為「事實就是事實」。在背景舞台以及作為心情的無數情境中,水族們的存在樣態都被畫面確實的展現出來。在第六卷中,伴隨小夏不想讓小雪離開的那份「好沉重......」之心情出現在她肩上的山椒魚讓她「回頭」並且確認肩上的感觸,這是極為關鍵的動作。除了展現出外部意識而將「沉重」陳述為處境之外,這個表現方式所包含的訊息無疑還有山椒魚的「具體性」,牠在本作中因而是無法被梗概化為心境的外部。將牠兩棲於水陸的生態考慮進來就能發現,呈現出海陸世界以及人魚交流的本作在作品的維度上正可以說是一種使脫離客觀棲地的山椒魚同樣能存在的水陸空間,也即水族館以及由那樣的態度寫成的作品。
這個基礎首先便呼應於前文「通俗趣味」的缺乏,那種帶有穿透力的事件配置之缺席在此可以進一步說是「解釋」的無必要,強調何者具有更多意義會產生閱讀的框架,那在水族館一般的本作中便會將生存樣態變成片面化的「詮釋」而註定會造成對其他意義的「壓抑」和「排除」。對這種閱讀法的拒絕使得本作的時間觀並非是緊扣角色而凸顯意義的構造,故而顯得中性。「......很諷刺吧?只是早出生一年,不,幾個月,就要被迫分開。不過,我在想,連繫著她們兩人的事物,不會那麼輕易被切斷。」,在第七卷回復小夏的父親對於感情深厚的兩人將面臨分別的擔憂時,小雪的父親如是敘述。在他的話語中首先必須看出的就是時間之於本作僅是中性的「運作」著的事實,他用詞中的「諷刺」在此也能作為文類上不特別從「原因」而產生結果的文體。這種時間並沒有在「構成」事件,事件之於它只是一種自然的現實,本作帶有外部特質的事件正是在這個中性的時間下作為高中學生必然會經歷的一切,如畢業與分班等,劇情並不具備構成它們的意志,時間因而對角色不會有相應的影響。
「--在那之後,只有時間轉瞬流逝。即使如此,我的時間仍然停滯不前」,在第六卷這般獨白的小夏從她並不真的希望小雪改變的心態中發現自己的時間仍然停在一點上,而周遭的時間流逝於她不能說是具有意義的時間。在這個負面例子的另一邊就是小雪的父親意圖去指出的「羈絆」之於時間的耐性,兩種例子在其共通的交匯點指出的是在本作中決定時間前進與否的並不是物理性質的時間本身,而顯然是心境,由此進而會發現本作的事件並不因著其相應的性質而得到角色的關注。雖然那些事件會自然發生,它們也絕非是一個先在而形塑主角發展的圖式。的確,它們的性質被十分明確的作為場所而呈現出來,像是二三卷的夏日祭典與第四卷的畢業旅行乃至於小夏與小雪在各卷去的各種地方與校園活動都是如此。作為被故事重視著的素材,它們被確實的體驗著,但角色們並沒有真的關注這些事件的性質。顯著將此展現出來的可以舉出第四卷的畢業旅行。當整個二年級來到東京旅行時,此旅行並不以其體驗城市風光的本質得到小雪注意。「如果我不主動聯絡...小夏會聯絡我嗎?這麼一來,就可以確認她的心意」,這趟旅程之於小雪與小夏的意義是對心相通程度的測試,但畢業旅行本身並沒有被她們在意。前文提到的夏日祭亦然。
「為什麼那時候,現在,都能來找到我呢?」,這次夏日祭對於小夏最重要的部分顯然不是祭典,她從中發現的是與初遇時相同的「於人海中被發現」,這甚至不能說是在看著當下,而從這裡就闡明了何謂「事件不因其本身得到關注」。除了實際的意義無法被表象的解釋所窮盡之外,上述這些事件中的關注的「偏移」也可以說帶有一種「隱喻」的思維,因為它們無一不是從自身特性的呈現方式中和關係裡的某個階段發生關聯,這種意義的移位不只是消去了作品得以被明快把握的結構,它同時也展現在本作對於「言外之意」的關心。在行為與言語的表象之外,還必須注意到它們與角色情感維度間的有機關連。由於所呈現的並不必然連結於其人如何想,角色們只能以摸索的方式來推測對方的真意。「若我跟她聯絡會造成她的困擾,該怎麼辦...」,在第二卷如此擔心的小夏害怕打擾到小雪而不敢隨意的打電話與傳訊息,另一方面的小雪同樣也是如此。「--吶,小夏妳呢?和我分開會寂寞嗎?妳想一直和我在一起嗎?」,第四卷中小雪如此的獨白之所以關鍵是因為它以「詢問方式」所指出的「追求之物」。並非是滿足於表面上行為的意義,而是執拗的深入探求梗概之外的所有情感,那方能說是理解了事象:

世上萬事萬物,形形色色,不論是目之所及,抑或耳之所聞,抑或身之所觸,都收納於心,加以體味,加以理解,這就是感知「事之心」、感知「物之心」,也就是「知物哀」。如果再進一步加以細分,所要感知的有「物之心」和「事之心」。對於不同類型的「物」與「事」的感知就是「物哀」。...能夠體會到他人的悲傷,是因為知道其悲傷所在,就是能夠察知「事之心」。而體味別人的悲傷心情,自己心中也不由得有悲傷之感,就是「物哀」。 本居宣長

藉著對《源氏物語》的解讀進行如上論述的宣長同時也反對用道理去解釋一切的「漢意」,他提出的「知物哀」並不是要說一切事物背後都有同樣的「哀」,而是在肯定事物各自的樣態下對它們進行分別感知的能力,也即體察事象,其中結合感受與理解能力,且用以體察物哀的「感知」一詞於本作尤其關鍵。他並未說理解不重要,但對他而言「能夠感受」才是真正的「理解」。「如果,『寂寞』只是單方面的--那就太悲傷了--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好嗎--」,廣瀨楓在第五卷以如此言語陳述了對於本作的角色而言從根本上難以向他人表達想法以及感情的原因,也就是「雙方感受不同」,直到第七卷之前的小夏與小雪就是被此恐懼阻礙了感受的表達。將此處的問題純粹以「感受」來解釋會遭遇一個困惑,也就是何以個人主觀感知環境需要與他人的「共感」呢?在質疑本作提出的這個困境的同時,宣長的物哀論絕非純粹感受哀感的事實亦得到了揭露。宣長絕非是那等泛談感受論的思想家,他的「物哀」經常被忽略的是深入於事象的「理解」。感受與理解基本為同時發生,並不該無視此部分。「『真實之理』極為玄靈且神妙,絕非人類渺小的智力可以測知。...世上的人們卻依據漢國的習慣,用自己的腦袋來推測古人聖賢以及其它所有的事物,判定道理應是如此...」,從他對漢學者的批判而必須注意的是宣長意義下的理解與我們習慣的附加意義式的解讀毫無關係,那反而是他嚴厲批判的。
對宣長而言的理解便是去不預先排除的感受事態本質,其對神的不可知論使他也如齊克果一般的深刻扎根於世界而駁斥概念化,由他這個「感受=真正理解」的視角我們才終於讓我們可以將本作角色們面臨的困境視作是建立關係時遭遇的「未知」,因為她們在恐懼的反面展現出的期待正是「感受相同」也即自己和對方的「相互理解」,小雪以在第四卷如上敘述的獨白指出的追求之物也因而就是得到理解,當然那也是建立關係的渴望。「小夏是大笨蛋-!!媽媽是大笨蛋-!!!我明明這麼寂寞-!!!!」,在第五卷中被楓所鼓勵的小雪朝著海邊如此大喊。在本卷中她無可避免的面臨了升學,而身為模範生的她毫無困難的完成了從選志願到三方面談所有的流程。然而,她卻感到相當的不自在,原因在於她在這段過程中從他人接收到的順利反應之於她反而是將她合理排除出現在環境的「程序」。而事實是,她在這段過程中還感受到了深刻而沒有被確實理解的寂寞。作為結論我們可以指出,必須要感受到她的感情才能真正說是理解了她,套入解釋去將她作成梗概對她造成的明顯衝突所映射的正是解釋對於人們感受水族生存的「干擾」,在這個缺乏「故事」的世界中,與他者的連結必須是要在「知物哀」的方式下成立。換言之,在感情上達致共識,那正是小雪在第七卷藉著直面小夏而建立出的聯繫:

「如果小夏不在了,我也會寂寞。我也,和妳一樣。所以,不要再自己悶著。不要勉強自己笑。妳不是一個人。有我陪著妳。」-第七卷

2.

「你......為什麼嘆氣?」
青蛙嚇了一跳,好一陣子不敢出聲。但沒多久它就定下神來,有點不服氣地回問山椒魚:
「那,那又怎麼樣?」
「別再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了,老朋友。你想不想出去?」
「出去? 我餓得根本連動都不想動。」
「你真的走不動?」
「我真的走不動。」
山椒魚沉默了。許久,它問青蛙:
「你......現在在想什麼?」
「其實,其實我已經不恨你了,真的。」
青蛙非常平靜地回答。 井伏鱒二

問題並不在於上述角色的(比方職業的)身分認同,而是作為「某個特定的人」的自我身分認同。這時候的他者既不是教師、也不是醫師,而是另一個作為「某個特定的人」的單獨的存在。......只要能感覺自己在他人的意識裡占有不可忽視的位置,就能成為人存在的證明。 鷲田清一

「明明乾脆變成青蛙就好了...學姊要在之後才會察覺這句話的意思。」,在第一卷就如此敘述的小夏確立了井伏鱒二的「山椒魚」貫穿全作的地位。與同樣化用故事成為作品骨架的《リズと青い鳥》一樣,山椒魚和青蛙之於本作並非只是被「分配」給角色來讓她們演繹的「孤獨者」與「陪伴者」,井伏的這部作品以具有生產性的方式扣合於本作,作者的修辭思維在作品標題實際上就已展現。即使是看似呼應於兩人姓名的《思慕雪的熱帶魚》之作品標題也不是純粹以小夏之「夏」的熱帶連結的熱帶生物之山椒魚來對應於她所思慕的小雪之「雪」。確然,小雪被明確的指出她與山椒魚的重合,但小夏在第九卷同時還有如是敘述:「不是只有自己是特別的,每個人都有像山椒魚的一面,我總算注意到這件事了」,這句話的關鍵正在於山椒魚絕非被特定角色佔有的身分,小夏與小雪在作品中的確都分別的展現出她們都會像井伏的山椒魚一樣畏懼孤獨。
「雪」亦屬同理,考慮到雪呼應的冷靜與不過度熱情的特質,那反而更接近小夏的情感表現。當然,小夏的行為對於小雪無疑是熱情的,但是小夏自己時常沉思與憂慮的特質與所謂的「熱情」是有距離的。她真正意義上使小雪感到熱情的面向只能是從「妳不必忍耐阿...」表現出的對一切「過分/不自然」表現的拒斥。作為相關人,我們在此還可以舉出『やがて君になる』中的小糸侑,她也在作品中面對著扮演著形象且深受其所苦的學姊,而她對於七海燈子的重要性也完全就是小夏在此對小雪所說的「不必忍耐」。對於燈子與小雪而言,小夏與侑之所以是「熱情」的與她們自身的性格並不相關,在此毋寧要說對於處處框限自我的人而言,「無視框架」的包容本身就已經是「溫差最大」的表現了,刻意的熱情並不需要。而除了說這是「熱力」之外,「沒有任何框架與色差的雪」不也與小夏的形象無比契合?從這個視角來說,小夏也是被作為熱帶魚的小雪思慕的對象,《思慕雪的熱帶魚》也因而是雙向指涉甚至可用來描述一種關係模式的標題。
至於「山椒魚」的文本與本作切合的討論則有必要先指出,將井伏這部作品視為反映「人性醜惡」的評價並不精確,那種帶有道德價值判斷的概念反而是被此文本拒絕的。「各位,請不要嘲笑山椒魚。如果您能體會這種比冰還冷的孤獨感,相信就會深深同情山椒魚目前的處境。」,在作品中以作者身分出現的井伏提請讀者去站在山椒魚的立場上理解它因為幽閉產生的「寂寞」,這也並不是要加以稱讚山椒魚將青蛙封閉在岩洞的行為,但他無疑由此定立出了使山椒魚的行為無法從道德立場上切割式評價的「存在處境」,那可以說是人性但也就只是「人性」而已,要從「孤獨感」來理解山椒魚更是呼應了必須掌握事象的「感受」才能算是理解的「知物哀」。「我想,妳並不需要做什麼特別的事吧。只要陪伴在那孩子的身邊,就足夠了。」,在第二卷對於小夏這般敘述的小雪父親指出了小雪顯然因為與她的相處而找回了她壓抑的情感,而那正是由於小夏的接納為她創造出的「新環境」。
小雪的父親當然不可能沒有試過幫助她,但任何單一的行為之於作為「存在處境」的寂寞都不會有任何幫助,小夏「不必特別作什麼」無疑是因為她為小雪創造的「環境」才是關鍵,由外部的具體同時可以看到的是「山椒魚」的形象與「空間」相互擠壓的關係。「不知不覺中長大的身體早已穿不過那窄小的洞口」,這樣的描寫首先顯示井伏是在「生物」而非「人格」的概念上敘述著山椒魚,以及它因為成長得過於龐大而與岩洞構成幽閉關係的「存在處境」,它與本作顯著呼應的層面正是被伴隨自己成長的「巨大」完美形象所困住的小雪。 由於她必然無法自外於環境,她即使不必然要被環境的特質影響也必然要與之建立某種關係,從這裡與井伏的山椒魚試圖讓自己出不去的「岩洞」變得更舒服的呼應可以引出小雪意義下的「喜歡」。「該說加入水族館社,比較像理所當然嗎...我從出生以來,就在大海的圍繞下成長,爸爸也是所謂水族館社的顧問。不過所謂的喜歡,應該就是這樣吧。」,如此敘述的小雪並沒有給出明確的理由,但在這裡仍然可以看出的是她對海洋環境的正面情緒。
也就是說,她的喜歡指的就是她能在由一段關係產生的處境中感受到正面情緒,喜歡上那樣的自己。那麼,以「因為小夏總是願意陪在我身旁,我才能保有我自己」獨白的小雪毫無疑問的喜歡與小夏的「關係」。在此並不是指向個人的感情,但小夏無可或缺,作者對於本作情感的相關發言真正要說的也完全就是這個意思。這裡當然有「喜歡」的存在,但是她在說的是一種能帶來自我肯定的關係性處境,這當然不會是從個人主義式的感情維度可以論述的東西。再次回到開頭的芥川來看,我們要指出她描繪這種關係性處境並非是要推翻個人主義式的情感維度,而只是要說不是從那個位置建立的關係同樣也能存在,而正是在這個完全不同範疇的立場上,萩埜まこと以對於「作成梗概」的厭煩才拒絕了早已涵蓋固化理解的「百合」標籤被施加於她的作品,但是以百合是描繪關係性而非身分的事實來看,將『熱帯魚は雪に焦がれる』稱為百合是再加以解釋都會顯得愚蠢的常識。不過,正如第一部分指出的,小夏與小雪的這段關係是扎根於世界而會面臨畢業分別的,因此將她們的關係限定在具體的物理空間中就會造成問題,也正是在此處作者發掘出了「山椒魚」文本真正的目標。
在山椒魚將青蛙關進岩洞之後,從未傷害過它的山椒魚要的當然就是青蛙的陪伴,而它一直無法真心跟青蛙交流與小夏和小雪的隔閡顯然是呼應的。在食糧已盡而兩者即將力竭而亡時,它們才終於和好。但這絕非是甚麼「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的道德教訓,這裡的關鍵無疑是它們在真心面對他者之後一同「出離」的願望。和單純被封鎖在岩洞中相處不同,山椒魚和青蛙想要的是見證世界的景色。換言之,與感受的相連同時相容的是山椒魚和青蛙沒能達成的,「出離」於岩洞後見證世界的願望。以這個願望為根,『熱帯魚は雪に焦がれる』沒有讓小夏永遠把小雪綁在身邊展現出的正是萩埜まこと對井伏文本的正確解讀,即便包含我在內的許多讀者想要的正是這個。「比這一點更重要的...是繼續想著渴望成為牠。成為對某人來說特別的存在。雖然我不曉得自己是否有成為小雪的青蛙,但如果小雪很孤單,我隨時都會成為青蛙。」,正如鷲田清一所言,被「某個特定的人」所重視與連結就是支撐存在的根本。唯有被視為不可或缺的存在,自我才能真正的成立,小雪與小夏努力去建立的就是這個使雙方「不可或缺」的關係。由此,物理距離上暫時的分開完全不會有任何的影響的。畢竟,這段關係同時也讓她們將這樣的訊息謹記在心:

不要忘記,無論何時、不論何地,都有一個人願意為妳存在。只要妳還記得她,妳就不會是孤獨的。


































參考書目
萩埜まこと:『熱帯魚は雪に焦がれる』,(電撃コミックスNEXT)。
芥川龍之介:『文芸的な、余りに文芸的な』,初出『改造』1927年4月号 - 8月号(7月号は休載)。
井伏鱒二:『黒い雨』,新潮社 1966年 のち文庫(改版)。
井伏鱒二:「山椒魚」,初出 『文芸都市』1929年5月号。
谷崎潤一郎:饒舌録(改造 1927年2月-12月) - 芥川龍之介の発言に対する反論。
正岡子規:『墨汁一滴』『病牀六尺』『仰臥漫録』(岩波文庫、1983 - 1984年改版、ワイド版)。
索倫·奧貝·齊克果:《致死之病:關於造就和覺醒的基督教心理學闡述》,林宏濤譯,商周出版2017年版。
本居宣長:『紫文要領』, 子安宣邦校注、岩波文庫 2010年。
本居宣長:『宣長選集』野口武彦編・校注、筑摩叢書 1986年。「玉くしげ」など。
辻惟雄:『日本美術の見方 岩波日本美術の流れ7』,岩波書店 1992。
田中康二:『本居宣長:文学と思想の巨人』中央公論新社〈中公新書2276〉2014年。
鷲田清一:『「聴く」ことの力 臨床哲学試論』,筑摩書房〈ちくま学芸文庫〉、2015年4月。
平野啓一郎:『私とは何か 「個人」から「分人」へ』,(講談社現代新書 201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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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4
3.5
|
2024/04/18
劇透警告

恭喜完結!

很高興最後小夏和小雪能夠重逢!這是部輕百合的溫馨漫畫!很喜歡!
不過感覺作者的畫風到最後似乎有些變化,筆觸似乎有點改變,不知道作者是不是想表現出人物「成熟」的氛圍?
不過我個人還是比較喜歡一開始那種畫風,看起來比較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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