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喝一杯茶
今天的風有點作狂,已是深夜,還拍得窗瑟瑟的響,12月的天氣是徹底涼透了,有些寒氣逼人,屋裡雖有暖氣,還是感覺到寒冷。聽窗外的風聲,睡意了無,便將五千年的事在腦裡翻轉。想一路走過來所見的風景,古絲綢路的驚嘆,雲南的村寨,福建的海和山,還有小時候的渡船……想著想著,就到了我的茶生活,從小時候父親教我待客禮茶,到現在布各樣的茶席,為茶友沖泡一道心儀的茶,幾十年,斷斷續續,茶隱隱中竟然是穿引的線,讓我的生活充滿歡欣與恬淡。
今天想認認真真地聊聊茶,卻不知從哪裡開始,就像面對一個已熟知多年的老友,突然讓我描述,就需硬生生拽我到遠處,遠遠地看才見全貌。這才知,因為熟知卻無需用眼,只需感受它的存在和溫暖。靠近,再靠近,卻不知它在哪裡,我又在哪裡。只感到,這多年的相隨,無論苦樂,無論愁喜,茶容我,茶亦鑑我,品茶味,品己心。每見一葉茶在水中舒展,而我又將各種情緒拋給它,它依然靜靜釋放它的香,它的甜,心裡只是感嘆:一葉可作舟矣。
近十年,每日與茶相伴,更多的是一種安定和滿足,幸福的含義在我認為是一種沒有波瀾的平靜,而且還以這樣的平靜當一種享受的佳境。捧一杯茶,燃一炷香,聽一段輕柔的音樂,時間靜靜流淌,呼吸也緩沉起來,每每這時,便有一個願望,希望有人與我分享,一起感受這樣的喝茶時光,又希望,更多的朋友能感受到茶的心性,把茶作為自己一生的好友,它是如此坦率,又是如此寬容。常常和茶友聊我的「心靈之茶」,很希望每個人都能找到它,它不需要很完美,只是在你看書的時候會陪著你,在你深夜寫作的時候會暖著你,在旅行中,心感漂泊的時候撫慰你,這杯茶便是你的「心靈之茶」,這一縷茶香便是你心靈棲息地的一陣清風。
其實,對各種茶,我沒有厚此薄彼的分別,每一種茶都有它獨特的魅力。鐵觀音的蘭香,讓嗅覺和味蕾有一種前所未有的震撼;普洱的陳韻讓你不由地追憶往事,那年那月的那些事;紅茶的情韻更有不可抗拒的魅力;綠茶,又讓人回到清新的純真時代;岩茶呢,它的岩骨花香是艱難歷練後的驚喜:它們都是絕色的。但無論它們怎樣的姹紫嫣紅,心底卻總有一幅圖畫,是我童年稚嫩的記掛──隱隱約約的花園和找尋丟失的味道,那個夏日,樹蔭下有一掬清涼,那一杯若即若離的茶與水,還有一飲而盡後的甘甜和清爽,這便是白茶了,清清淡淡,無需過多的言表,如同翻過險峰後看到的一湖寧靜。
喝茶,想來是件俗事,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茶便列為生活必需品之中,人們用大碗沖泡,用鍋來煮,大壺悶,各式的喝茶方法都有,茶只是一種健康的飲品,一想到茶,很親切。
但若用心去品鑑茶,感受不一樣的茶味,感受茶內心的歡騰,因茶得安,因茶得樂,喝茶時,談詩、論畫,賞器、品香,潤心神、敘舊話……這茶已經不是俗物了,乃世間的仙品,天賜的。
俗也罷,仙也罷,只說都為了養身,前者的養身是無意識的理性,而後者卻是有意識的的感性。茶確是有很多的功效,對身體有益,然而,對於很多人,茶養生的重要功能之一是養心,讓節奏慢下來,再慢下來,生活的紋理日漸細膩,如茶。自然而從容,是茶人的無字名片,這些年,越來越覺得,懂得茶的人最懂藝術,每一次布茶席如同畫一幅布景,每一次行茶如同藝術的表演,而這一切,又是渾然天成,自然如水,美的極致不過是繁和簡的恰到好處,自然而不覺。
我該喝茶了,在有風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