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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視之眼」的故事
文/知名作家褚士瑩
從小,我們都被教導著要把「真善美」當作是人生最高的追求,但是從來沒有人告訴過我們,為什麼是真善美,真善美又為什麼這麼重要。
我是在哲學工作坊上,試著解釋為什麼哲學家康德把真善美放在一起,統稱為「先驗」、或是「超驗」的時候,才發現這兩個看起來好像很厲害的哲學名詞,雖然在英文裡面叫作transcendental,是西方無論大人、小孩都能夠心領神會的詞,在中文裡根本沒有幾個人知道是什麼意思啊!老師、大人或許不是不願意解釋,而是根本也不懂這組蔡元培一九二七年在白話文運動的時候,引進中文世界這組名詞的真正意涵。
然後,我才發現,「說故事」這個方法,或許可以幫助我們讓聽起來莫名其妙的「先驗」、「超驗」,變成一個清清楚楚、可以掌握的想法。
我在《李崇建X甘耀明故事想想:透明人/藍眼叔叔》這兩個故事裡,看到一位推廣薩提爾理論的親職教育工作者,和一位專注在臺灣鄉土書寫的作文老師,相當巧妙的用說故事的方法,在《透明人》裡面,講了一個關於探討什麼是「真」的故事,從人前人後一致的重要性,到缺了一角的偽科學,卻被當成科學真理看待,前後貫串用「透明」的概念,說明了垂手可得的「假」,如何取代了「真」; 而在《藍眼叔叔》裡面,則闡釋了一個關於「善」的故事,從人對於事物外表產生的偏見,到人與大自然之間的偏見,讓我們看到偏見的「惡」,以及用破壞自然來建設的惡,如何取代了「善」。
用哲學邏輯來說故事的好處是,我們可以只看故事本身,不需要多想,但也可以藉著拆解故事,去理解抽象難懂的哲學概念。我在這兩個故事裡面,看到作者採用了五個有效的步驟來說故事:
(1)把「數據」加上「情境」成為「資訊」,
(2)把「資訊」加上「意義」成為「知識」,
(3)把「知識」加上「洞見」成為「智慧」,
(4)把「智慧」加上「覺察」成為「哲學」,
(5)把「哲學」加上「觀點」成為「先驗」。
故事的前面四步,從經驗出發,由淺入深,像砌金字塔般層層疊起,但是到了最後一步,突然超越了經驗,一躍變成金字塔頂端的「全視之眼(All-seeing Eye)」,一顆飄浮在空中可以看清一切的眼睛,被雲霧或光芒環繞,我們只要翻到一美金的紙幣背面,都會看到這個全視之眼的圖案,在哲學上則稱為「理性之眼(Eyes of Logos)」。
這雙眼睛,也可以是藍眼叔叔的眼睛,或是天上的北極星。
我們眼睛注視著北極星行走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正朝著正北方前進,即使知道沒有人能真的到達北極星,也不減損一個想要往北方去的人,朝北方不斷前行的意志,而真善美,原來就是這顆藍色的眼睛,就是這顆明亮的北極星,就是人類的「先驗」。
「哲學」加上「觀點」的說故事手法,讓我們套入日常的數據、資訊、知識、智慧,變得有能力可以探索、讓超越經驗世界以外的人類理想,得以被理解,這或許也是擁有全視之眼的故事,總是如此迷人的原因。
生命的故事
文/水牛書店X我愛你學田負責人劉昭儀
作為說故事的大人,我們總是拿自己的生命經驗做素材,堆疊出各種真實與幻想交錯的情節,期待讓孩子童真的世界,塗抹上各種明亮或陰暗的色彩。好奇的孩子,把自己全心全意的交給你……承載吸納著所有新鮮、未知、不思議的故事。那是他們人生畫布的第一道底色。
我家的羅小弟,幼時每晚都要聽故事;漸漸長大之後,也大略明白父母的路數與技法(好像也就是這麼回事!);於是開始自己閱讀、自己想像、然後有自己的故事。比如說,他會有一個手機(假的);同學會一直打電話或Line他,約他打線上遊戲(現實中並沒有線上遊戲權限)。所以每次對戰,便會發生各種愛恨情仇(是肥皂劇嗎?),他不時會突然轉頭問我:「馬麻,我可以跟同學出去玩嗎?」(不可以,因為沒有人約你)我們一邊忙著手邊的工作,一邊還要機警的瞬間入戲、不可破哏。晚上睡覺前躺在床上,則是羅小弟獨享的世界。他終於安靜下來,屬於今天的奇幻故事,會在小小的腦袋溫柔而輕緩的流轉,直到無力抵抗睡意,才會闔上古靈精怪的大眼睛。
於是我們要看《透明人》和《藍眼叔叔》,不只因為是羅小弟的菜,更是每天陪著他,在想像與真實世界不斷穿越的大人,所必要的解藥。這裡有我們熟悉的自然鄉野生活經驗,所餵養出最原汁原味的純粹;也有天馬行空、超越作文範本的綺麗情節;沒有讓孩子一眼看穿的文以載道、卻是迂迴曲折但深刻啟發的觀點。最棒的是沒有句點,有無限的可能與延伸,要留給大人小孩讀者們開創!
所以我們可以一直樂此不疲的讀故事、想故事、講故事、討論故事、甚至書寫故事,然後孩子們終究會知道,成長的灌溉與養分,會讓未來長高、長大、長成不同的樣貌,堅強、脆弱、得意、失落、喜悅、悲傷……都在屬於自己,精采動人的生命故事之中。
作者序
說書的好時光
我們(甘耀明、李崇建)是作家,也是作文老師。
我們教作文時,經常分享故事,說深刻的故事,讓孩子開心學習。
說故事的時候,我們請孩子大膽參與,當故事到了關鍵處,會請孩子想想要怎麼安排情節呢?在每段故事後面有什麼想法呢?希望孩子大膽創造與思考。
講故事是古老的活動,在電影、電視、收音機與網路發展之前,有人會在樹下或市集,講故事給民眾聽,這種活動叫做「說書」,臺語稱為「講古」,是民間的口傳文學藝術。
我們教作文時,邀請孩子進入故事,一起創作,一起迸發火花,這是迷人的說書時光。
聽完故事之後,我請學生寫「爛作文」。
他們寫的爛作文,透過老師的故事暖場,自己也發揮「寫故事」的功力,作文通常爛得「妙」極了,簡直精采萬分,不只是想像力精采,他們的思考也豐富。但更令人驚豔的是,他們透過這種方式,往後的作文越寫越好,發揮了高水準。
我們的故事應該很有魔力,充滿正向能量,成了引爆孩子寫作的導火線。
學生喜歡聽故事。每次我們說故事,學生常哈哈大笑,或緊張兮兮,有時候安靜沉思。他們聽故事時,感受故事魅力,感受語言的美,參與故事的情節,理解故事的意義。
為什麼要講故事呢?因為我們喜歡故事,尤其是精采故事。
所以我們決定了,將故事寫出來,給更多孩子閱讀。
《透明人》和《藍眼叔叔》是我們在課堂講過的故事,如今成了你手捧著的書本,附上精美插圖,令人欣喜。
我們倆的童年,成長於臺灣的淳樸鄉村,曾經在偏遠山上教書,生命中都有山川、有河流,有很多自然記憶。這兩本書描寫的田野風光、河流漣漪、微風徐徐、樹葉翩翩、小鳥啼鳴、昆蟲爬行……,都是我們惦念的重要生活。我們曾經撿鳥蛋、在河裡捉魚、在草叢抓蜻蜓、在森林找兜蟲、在樹上架吊床……,那是一段美好時光,成了我們繼續往前行的重要資產。
我們想將鄉村的單純,屬於生命中最自然、最純真的快樂,邀請所有的孩子參與。也許你讀了我們的故事,對自然會多一分用心,多一份細膩的觀察,多一點兒感動,這樣便足夠了。
然而,童年不只有美好,也有很多的失落,都是生命的一部分,比如成績不如意、被師長責罵了、朋友別離了,或者親人逝去了,都是失落。面對失落的感覺,令人很想躲起來,不想被任何人看見,就像一個透明人。
失落就像變透明,悠悠蕩蕩的感覺,其中包含自由的元素。如果能接受失落,生命就獲得成長,能穿梭世界,領受更多的美麗,幫助更多的他人,為世界盡一份心力。
但是小時候不懂,不懂如何面對失落,不懂失落蘊含寶藏。
或許我們想透過某種方式,讓自己變得強大,便能忽略生命中的失落。於是我們偷偷練功,如今看來很荒唐,像《透明人》中的小星星與小猴子,不斷尋找透明人藥方,鬧了不少笑話。我們買了武林秘笈,暗自練習鐵沙掌、一陽指,甚至你沒有聽過的九節佛風功。崇建上數學課,覺得很無聊,因此偷練一陽指,被老師叫到走廊罰站,全班哈哈大笑;耀明早晨特別早起,偷練九節佛風功,招式很好笑,被弟弟看見了,笑得倒在地上。
我們後來才發現,面對外來挫折,不是練功,是練心,因為真正強大的力量來自於內心,心的鍛鍊要經過挫敗、失落與勇氣,才能看見真正的寶藏,感受到愛的存在,生命的可貴之處。
我們看過珍貴的東西,就在日常生活中,但卻常常被忽略了。這珍貴的東西是《藍眼叔叔》中的傷害,每位小孩是小孩,但每位大人是受過傷的小孩,受傷是生命必然過程,但是鍛鍊了人心。這樣講起來有點玄,換個方式說也行,生命是《藍眼叔叔》中象徵的大山,一座美麗的山,是地殼努力推擠的傷痕,可能經過颱風或地震摧殘,或者經過人為破壞。但是,沒有一座山,經過這樣的過程,願意放棄恢復綠意,都願邀請大自然回來。
我們童年的山川、樹木、田野、動物,都是如斯美麗;我們將心打開了,能感受世界的愛,感受萬物的珍貴,我們能自由的運用,當然,更有能力保護。
長大後的我們,將這些珍貴資源,透過文字與角色,表達觀察與關懷,幻化成美好故事,講給大家聽,讓孩子有美妙的閱讀時光。
於是,崇建將上課講的關於生命與環境的故事,寫成了《透明人》、《颱風兄弟》,再由耀明增添了情節。《透明人》中練阿茲海默功的奶奶、吃掉信件的小羊,都是耀明後來加入;《颱風兄弟》這篇,耀明為它增加了角色,放入「藍眼叔叔」,篇名就改為《藍眼叔叔》了。
源於這樣的初衷與過程,我們創作出這兩本故事書,更期待有天能聽到孩子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