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神話故事的力量
回想以前讀希臘神話故事時,覺得宙斯為何不好好待在天庭裡,沒事總愛到人間招惹美女,被天后赫拉發現後,又想要湮滅證據,不管宙斯、波賽頓、黑地斯,或其他神無聊時或發怒時,就老愛捉弄人類。其實,希臘神話的特徵就是神人同形同性,希臘人是以多神崇拜形式之神話故事建構其世界觀,而將自然運行現象與社會活動賦予解釋。在英雄神話故事中,英雄都具有超乎想像能力,當面對極度危險情境,總能展現英勇無敵行為而破關斬將。神也具有人的欺騙、虛榮、忌妒、復仇等特質,如果人類不小心觸怒神就會得到懲罰。然而也有些神會照顧並幫助人類, 例如; 從天庭盜火給人類的普羅米修斯(Prometheus),便是因此惹毛了宙斯,而被綁在高加索山,每日的白天被老鷹啄食肝臟,到了夜晚則肝臟重新長好,隔天又再被老鷹啄食,日復一日承受永無止盡痛苦。後來,另一位英雄海克力士(Hercules)經過此處射殺了老鷹,普羅米修斯再告訴宙斯一個關於其將來命運之秘密,宙斯才決定放過他。
上述這則希臘神話故事,對許多人來說應該不陌生。當我們隨著年歲成長,有些故事似乎在生命裡發酵,當經歷某生命情境時便浮現出來,對該處境跳脫以是非對錯、理性邏輯面對,反能以某種更深刻感受,生出力量來面對生命當下課題,這也就是我撰寫本書之初衷。
以普羅米修斯故事為例,其可以帶給生命怎樣的力量呢?普羅米修斯(Prometheus)的古希臘語(Προμηθεύς)本是「先見之明」意思,他是眾神中獨具此能力者,因此他知道自己行為必會觸怒宙斯,也定會受到懲罰。然而,他依舊展現憐憫之心幫助人類,其讓我們看到凡是他認定是對的、善的事情,即使會為自己招來不幸,仍舊以堅定決心非做不可,普羅米修斯在盜火過程,展現出其機智與仁慈之心幫助弱小無助人類;在事後,又勇敢接受懲罰所帶來巨大痛苦,讓我們在內心中油然升起欽佩之心,他的慈悲與承擔風範在我們心中留下烙印,豐富了我們人格內涵。
另一著名神話故事,薛西佛斯(Sisyphus)被諸神懲罰,每天晝夜不休推著巨石上山,但每當巨石推上山後,立即又滾落下山,諸神們覺得這般徒勞無功而絕望的苦役,是對薛西佛斯最可怕的懲罰。然而,此悲慘故事,在上世紀被阿爾貝‧卡繆(Albert Camus, 1913-1960)從存在主義角度給出了鼓舞人心詮釋,卡謬相信薛西佛斯實乃是荒謬的主人翁。當我們感到人生荒謬,不再對未來抱持希望時,卡謬所著《薛西佛斯的神話》給這個神話賦予了新的生命,在充滿荒謬感的人生道路上指引了一個路標,從薛西佛斯經歷中而體悟到人面對荒謬,其實乃是可以從中獲得尊嚴與意義,並可因而創造自我之價值。
神話故事總是可以帶給我們對世界與自身有某種新的領悟:世界運作方式與生命中會發生什麼樣的事,實非我們能全然理解與掌握,恰似人的背後總有諸神在操弄,以及縱使是眾神也逃躲不開命運的神話故事基本架構。神話故事灌輸我們養分,如同樹木根部源源不絕滋養著枝幹與葉子,在人生某個受困時刻給出一道光亮,對自己人生之困惑與不解,有了全新理解,從自我本然無知蒙昧的狀態,終於開啟眼目有了初回看見,並且也療癒了自我心靈受創傷痛。這也就是為何神話可以歷經千年仍舊被保留下來,千年前的神話故事絕非文字化石般僵化固定版本,神話歷經時間長河而被世世代代保存傳誦,每個說者或是聽者,實亦皆可依據個人想法而增刪或修改故事內容,這些新詮解實就是每個人自我對於生命困境與抉擇的新開解,神話因此乃得以在此續傳之中有了新生命,而在不同時代都有創新的可能。
以上背景為撰寫本書的出發點。在緒論中聆聽神話故事之召喚,感受神話以不同於科學方式解釋世界起源。當想起坐在天庭裡的神,個個與我們一樣具有七情六慾,一點都不讓人畏懼,這是希臘神話與其他民族神話最大區別。
第一章闡述在日常生活當中與希臘神話有關的面向,當我們觀看世界各國頂尖運動員在奧運會上展現身體的力與美時,乃從古希臘並一直延續至西方之美感角度觀看身體。在文學領域,荷馬史詩與希臘悲劇奠定了不可動搖地位,西方社會甚至流傳一種說法:分辨一個人是文明人還是野蠻人,取決於他會不會欣賞悲劇,故其不僅只是做為娛樂而已,更具有文化薰陶意義。西方在歷經中世紀千年桎梏之後,義大利文藝復興讓人重新憶起古希臘人文、藝術、建築與哲學,而讓古希臘文明能再次重生。及至於現代生活,其中咖啡、運動鞋等品牌故事與其品牌標誌發想,也都來自於古老神話故事。希臘建築特殊的三大柱型:多立克式、愛奧尼亞式與柯林斯式,至今在許多恢宏建築上仍都可看見而得以體現此希臘建築工法美學。古希臘雖在時空上距離我們遙遠,但現今我們生活許多面向依然與希臘神話故事有所連結。
第二章陳述神話與哲學的關係,希臘神話與悲劇的演進,致使希臘人仰望星空時,思考變動之世界中是否具有某種秩序?嘗試以經驗觀察與理性思維對世界本源提出解釋。從心理學角度而言,神話中人物實具有許多人類心理原型,以其象徵性語言而依舊可以引發當代人共鳴與想像。依據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 1915-1980)之神話詮釋觀點:不僅從敘事角度看待神話,神話也可以定義為傳播系統,一種意義構造的方式。
第三章我們開始跟隨神話故事裡的英雄踏上冒險旅程,一同經歷奇幻之旅。其給予當下走在困惑或逆境人生路上的我們,提點指引出路標,喚醒沉睡的內在英雄,總是可以克服人生路上種種險境,透過自我選擇,以意志克服磨難,而決定自己是誰。
第四章詮釋三個希臘愛情神話,當我們在情感路上迷茫時,這些愛情神話故事意涵,為我們指出三個路標:第一,認識自己,接納他人,豐富彼此。第二,放手失去的愛,讓彼此自由。第三,相互坦承,建立真愛。讓我們在愛情神話故事裡找到養分,在真實人生課題裡學習愛,而成就更好的自己。
最後第五章,希望讀者們都能透過本書得到啟發,在生命旅程之精神行囊裡,裝著本書或是其他希臘神話故事,以至於各古老文化的神話故事也都可以。神話裡極度誇大想像的奇幻冒險歷程,其中的神、英雄、人類所經歷之事情與其生命選擇,總是提供我們源源不絕靈感,當在某些關鍵時刻憶起時,總可以作為人生道路指引而讓我們鼓舞勇氣突破險境。現在就一起進入本書的神話世界吧!
江蘭貞
于深耕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