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序
我想當植物人
我的貓很多,其中一位叫做「春花」,奶油色的大貓咪,看起來甚至比家裡的巴哥犬奶奶:甜甜圈還巨大,他很喜歡躺在窗邊,也是最常跟植物聊天的貓,當他們聊得很專注的時候,我常覺得春花被植物的光包圍著,感覺春花也長出細胞壁,變成綠色的貓……
我把這個想法跟春花哥說,我通常都叫他「春花哥」,因為他是一位非常有威嚴的貓。哥沒有轉頭繼續看著窗外,對植物笑著說:「他不用變綠色也可以跟你們講話啊,他老是犯傻,把自己想得小小的。」
有時候,植物們會跟著笑,有時候只是輕輕跟著風動,我忍不住問他們:「跟我聊天與跟貓聊天,有沒有不一樣呢?」
哥一付百般無聊的樣子,繼續舔手。
「有沒有不一樣啊?」睡蓮重覆這句話。
「貓不會一直問我,要死了沒。」荷花說。
「我沒有這樣問你啦!」我對荷花吶喊。
荷花說:「但是你又喜歡我乾枯的樣子,心裡又在想,我明年會不會再開花,我已經死在你心裡了啊!」這話聽得我汗顏……
實際上我真如同荷花所說,每到秋天都會這樣想,我都很晚、很晚,才把荷花的枯枝修剪,然後把泥土半陰乾,等著春天再繼續給水,難免會在心裡想,明年我還會見得到你嗎?荷花跟睡蓮不一樣,有時候第二年並不會回來,有時候又突然出現。
「貓知道我睡著了。」
「那是因為貓很會睡覺,所以他懂你們睡著了啊!」
「那你要來睡覺嗎?」
「你說在泥土裡面嘛?」
「嗯啊。」
「我是不確定我躺下去,真的起得來嗎?」
「給你水,你就會醒來了啊。」
「不會好嗎?我是人你是荷花,你本來就可以長在水裡,我不是好嗎?」
「那你知道我們不一樣,幹嘛老是問一些你想的問題,而不是我的問題?」
「欸?」我呆了一會。
春花躺著,只是頭歪了一下斜斜地說:「因為他想當植物人。」
荷花:「植物人?」
春花:「他跟植物講話,跟他與動物講話是一樣的,他想去了解我們,即便是他已經懂的事情,他也想要搞得更懂。」
睡蓮:「這樣很傻?」
春花:「一直問,顯得不聰明。」
荷花:「因為他跟我們不一樣,無法用全身記事情?」
春花:「應該吧,裝了太多東西,就只會用自己會用的,人很容易變成一個樣子。」
睡蓮:「所以他不會開花。」
荷花:「所以他斷掉也不會長回去。」
春花:「他也忘了自己跟我們一樣,常常覺得我們不一樣。」
「欸!你們不要這樣,我真的聽不懂啦!」
「聽懂你就不會問了嗎?」荷花問我。
「蛤?我應該會繼續問啦,因為每一種植物不一定一樣啊!」
「就說他還不懂啊!」春花對著山說。
「就說他還不懂啊。」睡蓮重覆了一次。
「這樣你懂了嗎?」荷花問我。
我完全不知道要回什麼,只好跟他們一起曬太陽。
小後記:
我覺得有時候不是懂不懂的問題,是境界的問題,有試過很強辯地跟他們說我們真的是不一樣的啊,所以才會想要問啊!
但不是被貓嗆,肉吃少一點,或是要記得長腦不要長肉……不然就是被植物反問,我們曬的太陽難道不是同一個嗎?
這時候自以為的理所當然,就會被再檢視一次……人就會攤得很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