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我是在生存，不是在生活
在《讀古文撞到鄉民》這個專欄以及其後集結而成的專書，得到還不錯的迴響之後，我就一直想寫一本聚焦六朝文學的普及書。
一方面從碩士班開始，我選擇了六朝這個斷代作為研究主題；另一方面是我在各處舉辦講座時經常提到：六朝與我們身處的這個時代，有不少相似之處。
雖然「六朝」，或說西元二世紀到六世紀在這斷代，知名度不高。與大家比較熟悉的漢唐盛世、或宋詞元曲相比，很多同學根本不知道六朝是哪個時代（或將之與五代搞混）；而很多讀者大致知道有過這個時期，卻也說不清記不得是哪六朝。
六朝一般指的是定都在南京（當時稱之為金陵或建康）的六個朝代：東吳、東晉、宋、齊、梁、陳。更明確的代際也稱為魏晉南北朝，將三國、西晉、南朝與北朝都包括在一個整體之內。
但這個名稱是將「中國」視為一個整體來看待，這又會扯涉許多複雜的課題。尤其這幾年國族論述正盛，國家認同紛紜，「中國」也被放進了括弧裡反覆辯證。
但古典時期想像的中國其實就是天下，就是文明世界的整體。
而如果從「天下」與「文明」的角度來看，在秦朝統一天下之後，六朝、或曰魏晉南北朝就是中國歷史的第一個分裂的時代。
也因此，要論亂世，大概沒有什麼比一個分裂的時代來得更亂，更黑暗，更崩壞。
我們很容易就覺得自己身處的時代是亂世。君不見隔幾年台灣的年度代表字就會選出「亂」來，而朋友親戚聚會，聊天抬槓，講到國家前途，社會時局，家國身世，最後也往往歎謂一句：「時代真亂啊」。
更有趣的是「亂」這個字的象形，是人的手去整理絲線的意象。絲線本質上就是糾纏紛亂，所以才要理，因此古文的亂有「亂」與「理」兩層意涵，以亂易整，既矛盾又具有辯證性。
若你問我：我們身處的這個地方算不算亂？我們降生的這個時代算不算亂？我還真不敢說。但你去看坊間各種介紹六朝的歷史書，國學書，都會提到六朝的政治黑暗與時代動盪。
其實亂世與治世，無論是上層貴族階級，與一般百姓黎民，在生活態度上差異非常多。我自己的家族長輩大多來自一九四九年大江大海南渡台灣的一輩，自幼我就覺察到我們家族許多節日並沒有特別的活動，沒有中元普渡，沒有寒食潤餅。後來我才發現，經歷過大規模遷徙與動亂的一代，真正能帶著的，保存下來的很少。
那些儀式、習俗、規矩、格調，以及優雅的生活模式，或說人類長久以來漫長文明積累的結晶，都可以在生存危機面前，輕易地拋棄掉。
我之前沒有花太多心思琢磨思考這件事，直到寫這本書的期間，不幸地，新冠病毒在全球肆虐，我才真正體貼到，好像在生存面前，一切都是這麼微乎其微，毫不重要。無論多悠久的歷史傳統，都可以瞬間瓦解。
也就是說，亂世最核心的命題，應該就是活下去。所以我們在六朝很少聽說什麼士人以身殉國，義不食周粟，引刀成一快等等之類的X話。
不，或許也不能說這些都是X話。那種慷慨成仁，捨身赴義的壯志，對六朝人而言還太遙遠。他們過著動盪不安，朝不保夕的每一天，就像你我一樣，認真而謹小慎微地直面人生。
可能是不得不的妥協，也可能是幾經算計的抵抗，總之這就是六朝一代人的微小而暫態的生活方式。可能怪誕，可能放浪，可能不正經。或耽溺，或唯美，或簡傲。最重要的是他們的文學作品裡，表現出了某種輕、某種無意義。
這種「無意義」在後代成了罪大惡極。在文以載道的時代，在文學救國的時代，這些輕豔之詩，遊戲之作，顯得非常礙眼。
但生命歸根結底到最後，不都存在著一部分的「毫無意義」嗎？
殺身成仁的時代，對六朝來說已經過去了；文以載道的時代，距離他們還很遠。YouTube上有個網紅團體「反正我很閒」說過一句名言：「我是在生存，不是在生活」，這道盡了六朝人核心價值。
無論更前或更後的時代，都有一些崇高的言論，譬如死有重如泰山；譬如人生為信念為理想而活，但每個時代都有可以有自己的格言，沒有誰能否定一代人的存在意義與中心思想。
六朝就是這麼獨特，這麼輕豔，這麼言不及義，這麼魯，這麼廢，這麼一個如梗（哏）圖「我就爛」的時代。
但不行嗎？我就爛不行嗎？一定要力爭上游，經世濟民，開天闢地，才是有價值、有意義的人生嗎？
六朝人大概會問你，什麼是意義？
也就基於這樣的觀點與想法，我寫了《亂世生存遊戲》，向各位好好鄭重地介紹這些六朝的士人、貴族、作家、君王。他們或荒誕，或畏懼，或有些莫名其妙的言行，或表現出跟我們以前課本裡學到完全不一樣的面向。但這些都是真的，於史有據，於文獻可考，於論文所述。
在書裡我希望一方面引薦這個領域的新研究新成果，與各位補充課外知識。另一方面，也希望讓對六朝文學並不熟悉的各位，重新認識這個時代。《亂世生存遊戲》裡我並不按照時代先後，而是從職場、家庭、愛情與社群這幾個我們人生都會經歷的階段，試著以更貼近現代生活的方式，重新閱讀六朝人留下的文學作品與日常記錄。
若仔細推敲這些留存至今的文章，你會發現他們真的跟我們非常像。或者說，如果你真的覺得眼前的時代是一個亂世，那你就更應該讀讀這一個時代的作品。
尤其你覺得在這個一切都徒勞厭世的時代。因為六朝的這些文章留存下來，提醒我們：沒有最厭世，只有更厭世。
但無論如何明天還是要繼續過下去，所以他們將作品保留下來——當然也不是全部，只有一小部分的作品。但就足以讓我們有了面對未來的勇氣。
不是因為他們比我們偉大，正好相反，因為他們比我們還廢。
這些比我們更廢的人們都已經度過了他們的亂世，那我們自己的亂世又算什麼呢？
你不覺得這樣的負能量意外的勵志嗎？
感謝為本書企劃編輯行銷的同仁辛勞，本書大多數論點皆出自筆者所見的文獻資料，或經過筆者出於學術專業所作的解讀。當然研讀古代的資料文獻，各家有不同觀點，也可能有筆者歪讀誤解之處，文責理當由筆者自負。也希望各位透過本書，更進一步了解六朝這個混亂卻又充滿魅力的小小斷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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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如何面對人生？
Cheap（歷史YouTuber）
《亂世生存遊戲》這本書，看似作者的讀書筆記，實際上講述不少青年在迷茫時代中掙扎生存、生活的精彩故事。猶如當代對往後的期待與不安，同樣對明天不知所措的古人，會怎樣面對他們的人生？這本書就給了我們很好的答案。作者信手拈來不少知名古人的故事，讓讀者能夠如臨現場地融入他們的處境，雜以許多當代人也能心領神會的比喻，閱讀時除了頗有所感，也能莞爾一笑。
比如，「三顧茅廬」是真的嗎？還是只是諸葛亮在人生履歷上的自吹自捧？「孔融讓梨」是兄友弟恭，還是問題兒童？至於現在網路上時常謠傳的「網軍帶風向」、「意義不明的短文」，其實早在六朝時期就有？讀完《亂世生存遊戲》，對於過去與現在的驚人相似，不禁感到絲絲神奇。
歷史時常讓人覺得距離生活很遙遠，但是書中的故事卻離我們很接近。隨著《亂世生存遊戲》，跟著作者趣味的文筆走入六朝，暢想古人的生活、古人的煩惱，對照到每天的日常，「以史為鏡」，不正是如此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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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文學成為生存指南
胡川安（中央大學中文系助理教授）
二○二○是個不平靜的一年，我們不知道這是亂世的開始，或是一段亂世年代的終點。
中國歷史上充滿著亂世，有各種面對的方法，每個生命和他們留下的文學作品，都給我們很好的指南。兩漢四百年的盛世走向魏晉，然後分裂成南北，亂世中顛沛流離，各種蒼涼的事情都在其中發生，每個人都要具備一定的心理素質才能安身立命。
祁立峰教授研究亂世中的文學，文學留下了當時人們生存的指南，透過這本書，不僅理解六朝，也更加能夠知道我們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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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深鄉民讀《亂世生存遊戲》──做自己，才自在
柳依青（作家、醫師）
對十五歲就開始玩PTT、富有老鄉民魂的我而言，中學時期典型傳統的國文課，顯然是相當無趣的。臺上的老師慷慨激昂地講述著孔孟的忠君愛物、憂國憂民，甚至激動地眼角泛淚，臺下的我們抓耳撓腮、昏昏欲睡，或者對同學擠眉弄眼、傳紙條問隔壁的隔壁中午便當有沒有雞腿。
有一次，老師氣得對臺下這群怎樣彈琴都聽不懂的牛學生們開罵：「古聖先賢這麼偉大的情操，你們竟然不好好學習，整天渾渾噩噩，難怪一代不如一代！」
好喔。
和韓愈〈祭鱷魚文〉中嗆鱷魚的口吻有八七分像呢！我想，繼續在課本這些古聖先賢的肖像插圖上加一把鬍子、塗一個眼罩，再畫幾根顯眼的鼻毛。讀你們囉囉唆唆的長篇大論這麼辛苦，這算是無聲的復仇啦！
後世各種推崇造神的塗脂抹粉，將這些鬍子老頭們捧進了廟堂神龕，可膜拜不可褻玩，說的話字句珠璣，放個屁也是凜然正氣，完美零缺點，跟美肌開到最大的直播主一樣──美則美矣，看起來卻像塊塑膠，親生的娘都認不出這是誰。在我這樣離經叛道的資深鄉民心中，實在難以認同這樣的虛偽假掰。
終歸是血肉之軀，怎無七情六慾，柴米油鹽醬醋茶？國文課，總欠我們一個誠實。
很開心見到祁教授的作品，無論是YouTube上的有聲節目，或是《讀古文撞到鄉民》、《國文超驚典》等書，用接地氣的鄉民口吻，更具人性、更有溫度而且更真確的角度，重新詮釋了我們曾經以為枯燥艱澀的古文，以及古代鬍子大叔們其實有血有淚的人生故事。
就好像看到了《瑯邪榜》、《蘭陵王》，祁教授將文字變成了精彩的歷史與文學紀錄片。
而祁教授鑽研的六朝，恰巧是一個特別的時代，政權紛亂更迭，文士們要不努力求生存，上班勉強擠出幾行假開心的應酬詩搪塞老闆；要不只能放飛自我，作出各種「不良示範」，「好孩子不要學」。但或許也是這種「好孩子不要學」的任性妄為，少了文必載道的道學匠氣，反而更能透露人遭逢亂世、委蛇官場，或放浪形骸下的無奈與滄桑。我由衷欣賞這樣，坦率地承認自身的脆弱與迷惘，反而有了活生生的人味，也貼近現代平凡的我們，未來不知在哪的時候就偷一點小確幸，寫幾句覺青的詩文或憤青的厭世之歌，偶爾會喝ㄎㄧㄤ到斷片，若是職場艱難，也會任性不想上班。前途茫茫，但我們還是努力的活著了。
《亂世生存遊戲》或許想說的是，現在的我們不孤單，一千五百年前六朝時代的人們示範過，我們沒有一代不如一代，公讌詩是為了糊口，而「我就廢」不是真廢，是不隨波逐流的另類抗爭，也是堂堂正正的生存哲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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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生活累了嗎？先來點祁立峰的六朝！
敏鎬的黑特事務所（《人生自古誰不廢》作者）
「幾百年的紛亂是來自人性糾葛？手足相殘？還是假掰的官場應酬日常呢？」一翻開祁老師的《亂世求生遊戲》，耳邊旁白便自動響起。
六朝文學很可愛，比起後世正氣的凜然道德，那紛亂時代的詩歌中往往浮現對生命的感慨、對眼前美好的依戀，絲毫不掩飾身為人的軟弱。畢竟在亂世中，人生像朝露、落花，或是一瞬的煙火。
孔孟盛世難以追尋，秦漢輝煌亦不可考，正是混亂的年代，才能真正體現人性的價值。蘭亭邊的文人們口中談論著老莊，將生死說得雲淡風輕，而筆下仍淡淡流露著對人世的哀憫。
多麼傲嬌啊！
祁立峰老師本著「幽默而不失考究，有趣而不失莊嚴（ ？ ）」的文風，以各種六朝光怪陸離的歷史軼事為經，生動詼諧的文筆為緯，包準能讓人在吸收新知的同時，也捧腹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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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哏有高潮，讓鄉民愛上六朝
楊斯棓（《人生路引》作者、醫師）
我的忘年之交，彰化田中蕭平治老師，一生鑽研臺語諺語（一稱臺灣俗語）。二十年前他寫了一本《臺灣俗語鹹酸甜》，匯集了許多諺語智慧。
成書之後，同事瞧見，隨意翻讀，妄下定論：「汝寫這什麼siâu冊（你寫這什麼書呢）？」蕭老師不以為忤，繼續耕耘，時至今日，《臺灣俗語鹹酸甜》第四集跟作者自傳都已問世。
回頭看，那句「汝寫這什麼siâu書？」顯然不具祖國善意，卻也反應了若干讀者對迥異於過去閱讀經驗的文本閱讀後的那股驚駭不解。
近來案頭上有兩本書談六朝，一本是作家楊照的《不一樣的中國史5：從清議到清談，門第至上的時代》，另一本就是祁立峰老師的《亂世生存遊戲：從三國英雄到六朝文青都得面對的闖關人生》。
《不一樣的中國史》可能會讓部分歷史教師跳腳，該系列揭櫫：「過去將臺灣歷史放在中國歷史裡，作為中國歷史一部分的結構，從這個標準上看，有著明白而嚴重的缺失，那就是忽略了臺灣複雜的形成過程……只從中國的角度，不看來自荷蘭、日本、美國等政治與文化作用，絕對不可能弄清楚臺灣的來歷。」
而祁立峰老師的行文風格，可能讓保守派更加破膽。
但我們可以打個賭，資深教師或老派文人若以六朝為題，赴全臺灣任何一所國、高中演講，底下睡成一片的機率，可說百分之百。
如果是祁立峰老師出馬，現場聽眾一定會興奮到近乎暴動。「他很有哏捏（呢）！」此起彼落那給他的尖叫聲，我已預見。
祁老師的江湖地位，來自他古文今解的能力。他很擅長在解釋六朝人物時，用年輕人熟悉的網路語言及鮮活譬喻去引路，人物因此更加立體了起來。六朝公子的爬山，原來更像開山闢蘇花高，內容自然增加不少記憶點。內容能被記得，才有往下延伸討論的可能性。
古文今解，並不容易。李鴻禧教授堪稱臺灣古文今解的祖師爺。一九八九年，他在演講臺上問聽眾：「田園將蕪，胡不歸」的臺語應該怎麼講？聽眾鴉雀無聲而引頸企盼。下一秒，他緩緩道來：「黃昏的故鄉，在叫我。」全場千人爆笑，但笑著笑著，就哭了。因為大家秒懂，李教授狀似一派輕鬆，運斤成風，其實他講的故事有不可承受之重。旨在聲援離鄉千里，有家歸不得的海外黑名單人士。又過了三年，針對「黑名單」返臺的禁令終止。李教授這座優雅的言論大砲，厥功甚偉。
古文今解的能手們，還有好幾位代表人物。
宋怡慧老師帶讀者一起踏查，李白是否吃軟飯，是否曾被秒分手？是否是一位被文學家耽誤的戀愛高手？宋老師的古文今解，讓少女縱使情竇初開，也不隨風搖擺，少受渣男之害。
蔡璧名教授說，當我們的人生需要道路救援時，該call out的，就是來自莊子那恰到好處的答案。蔡教授的古文今解，是一杯清冽沁人的水。
祁立峰老師則是一位善用諧音哏、鄉民哏、時事哏的綜合格鬥歷史高手。
歌手陳雨霈曾有一首作品名為「苞菜阿爸」，歌詞有一段是：「千層的苞菜，你得要一葉一葉撕開來，是好是壞才會知。」
狀似笑看六朝，一頁一頁翻開，我讀到六朝人的吶喊：今時不同往日，我地搵食艱難（廣東話）。
我讀到了那股強烈的同理與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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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最好也最壞的時代
厭世哲學家（作家）
六朝是一個什麼樣的時代？套一句狄更斯的話：「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從政局的角度看，除了西晉曾短暫統一之外，大部分時候都分崩離析，且上層貴族各個都想謀朝篡位，可謂極度混亂。但若從文化的角度看，六朝卻是前所未有的繽紛多姿，不信的話我們來列舉一下：
一、詩：出現各種題材的詩作，如玄言詩、山水詩、田園詩、宮體詩、邊塞詩，甚至還發明了「格律」，奠定了唐詩發展的基礎。可以說，如果沒有六朝詩，就不會有光輝燦爛的唐宋詩。
二、文：盛行對偶工整、用典繁複、精緻工巧的「駢文」，後演變為公文、書信的主流文體，奠定應用文發展的基礎。
三、賦：出現許多震古鑠今的作品，如王粲〈登樓賦〉、左思〈三都賦〉、陶潛〈歸去來辭〉、江淹〈別賦〉等等。
四、小說：盛行志怪小說及志人小說，如《搜神記》及《世說新語》，影響後世小說文體的發展。
五、哲學：盛行玄學，玄學家如王弼、郭象等人，融合儒道，遍注群經，《周易注》、《老子注》、《莊子注》現在仍是最權威的注本。
六、文學理論：如曹丕〈典論論文〉、劉勰《文心雕龍》、鍾嶸《詩品》、蕭統《昭明文選》皆產生於此時代。
前述只是隨意列舉，還有經學、史學、藝術類的成就，還來不及列上去。能人異士每個時代都有，但為什麼六朝時代特別多？我想，恐怕還是跟「亂世」的氛圍脫不了關係。
史學家葛兆光先生曾經用「盛世的平庸」來形容唐朝的思想界缺乏創造力的現象，令我印象非常深刻。「盛世」為什麼會使人「平庸」呢？所謂盛世，指的是一種極為穩定、健全的社會狀態，社會運作的規則十分明確：一個人從他出生開始，應該受什麼教育，將來可以選擇什麼職業，一直到他退休後可以安排什麼樣的生活，死後可以被如何安葬祭祀，似乎都有完善的規則。人只要肯按照規則努力打拚，就可以過豐衣足食的生活，此外的事情似乎都可以不用煩惱。「規則」保護了人，同時也限制了人；在盛世中，人們沒有必要去冒險或嘗試新的路途，所以很難發展出什麼有開創性的思想。
然而，「亂世」就不同了。何謂「亂世」？當然就是指盛世那一套明確、可依循的規則被徹底打破了；人們被推到風口浪尖上，無路可走，除非你自己挖出一條路，否則就只能被擠下懸崖，所以每個人都必須使盡吃奶的力氣來求生存──這就是祁立峰老師這一本《亂世求生遊戲》成立的大前提吧！但有件事必須澄清一下，祁立峰老師並不是要告訴我們如何在亂世中苟延殘喘的方法，他其實是要告訴我們：在一切規則都被打破的時代裡，在喪失道德教條束縛的社會裡，古人為了求生存，創造力究竟可以被激發到什麼樣的程度？
在這本書中，你會看到六朝時代那些華美的詩辭、高超的玄想，是在什麼惡劣困窘的生存處境中被「逼」出來的；你會讚嘆人類的創造力與潛能，也會看到「最壞的時代」與「最好的時代」為何是一個銅板的兩面。
活在亂世中的人，當然是厭世的，但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要活下去；為了求生存，這種厭世往往可以被轉化成創造的能量，這本《亂世求生遊戲》就是最好的證明。那活在盛世中的人呢？──不可否認，活在這個時代，我們都是盛世的子民，但為什麼我們還是如此厭世？或許，生在一個規則無比明確的社會裡，我們有可能會因為創造的能量無處施展，而活得更加苦悶！（而且這是一種無法被轉化的苦悶）
在盛世中，閱讀亂世的人如何展現他們的創造力，或許我們能夠得到一些補償，稍稍減輕自己的厭世之情也說不定。這本《亂世求生遊戲》，推薦給活在盛世中卻感到厭世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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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懂六朝，六朝就會幫助你
厭世國文老師（作家）
六朝文人擁有最清醒的靈魂，卻生活在最癲狂的社會，然後走進最痴迷的生活。那個時代裡，人們彷彿進行一個難度調到「鬼神」等級的大型RPG電玩遊戲，在有限的HP值裡，挑戰各種光怪陸離的關卡，以及面對層出不窮的考驗，總是需要往不可能出現生存機會的絕路裡，找到打倒敵人的勝利條件。
《亂世生存遊戲》一書，像是設定精巧的電玩遊戲，不僅提供玩家（讀者）極高的娛樂價值，也能從遊戲（閱讀）過程裡，找到關於歷史、文化、文學以及作家們的存在意義。
最後，套用一個網路紅人「反正我很閒」裡海龍王彼得的梗，或許像我一樣愛裝熟的人，可以稱呼這本書的作者為：中臺灣六朝文學分析師兼國學才子暨網路鄉民祁王立峰。並且說一句：「只要你懂六朝，六朝就會幫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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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把生活過成亂世的你
歐陽立中（Super教師、暢銷作家）
記得幾年前，我事業剛起步，出書、演講、活動邀約，如雪花般飛來。機會盤旋在我的身邊，而我不想放過任何一個。所以除了上班的時間外，我把剩下的時間都填滿了。我告訴老婆，為了讓我們過上更好的生活，現在拚一點，以後就輕鬆了。老婆沒多說什麼。
後來，我們有了孩子。一開始，我還是到處跑case，老婆幫忙照顧孩子。往往回到家，發現老婆跟孩子都已入睡。在別人面前，孩子黏媽媽，我一抱就哭，像陌生人似的。我以為人生的意義就是不斷奮鬥，直到發現我把生活，活成了「亂世」。
祁立峰老師的《亂世生存遊戲》，用豐富的學養、扎實的考據、幽默的鄉民哏，來告訴你六朝古人面對亂世的姿態。亂世似乎離我們很遙遠，但我們總有能力，把生活過成亂世。曾有人做了個統計，人在臨終之前，最後悔的事是什麼？你猜猜看。
第一件後悔的事是：「希望當初有勇氣過我想要的生活，而不是別人希望我過的生活。」此刻，你心頭一震。如果真被說中了，那麼回頭看看立峰筆下，那些六朝古人怎麼活。劉伶以天地為屋，在家裸奔；阮籍當步兵校尉，狂喝公酒；你說他們怎如此放浪形骸，耍廢厭世。但立峰卻帶你思考另一個角度：儒家式教育都有一種捨我其誰的使命感，但承擔也代表一種消磨；而道家式的思考，給了我們一種逃逸的可能。
第二件後悔的事是：「我希望當初沒有花那麼多精力在工作上。」這下，你坐在辦公室的旋轉椅上，抱胸仰頭沉思。朝九晚五是你生活的常態，面對上司或奧客的刁難，你總是上一秒馬的，下一秒好的。這時，你不得不佩服六朝古人，幹了你想做卻不敢做的事。謝靈運有志難伸，索性翹班遊山玩水去了；嵇康更狂，直接列出自己不適合當官的七個理由；當然，這都比不上陶淵明，他老兄直接辭職不幹了，回去玩他的開心農場。但當你把他們都當偶像時，立峰話鋒一轉，告訴你：「陶淵明本來是該什麼樣子根本不重要，但他必須要變成我們需要他的樣子。」
回到開頭的故事吧！最後，我開始婉拒一些邀約，把時間留給自己和家人。假日不是先排case，而是請老婆排遊山玩水的行程。是啊！就像立峰說的：「生命歸根結底到最後，不都存在著一部分的『毫無意義』嗎？」別豎著人生意義的大旗，把日子都活成了亂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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