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我的寫作之路
自會識字以來,看的第一份報紙是《台灣新生報》。當年隨報附的《新生兒童》週刊辦得非常成功,拿到報紙,只搶《新生兒童》看,其他一概沒興趣。後來因為父親的好友饒叔叔擔任《海訊日報》社長,家裡又多了份《海訊日報》。為了要捧饒叔叔的場,我裝模作樣拿起報紙看,什麼都看不下,卻被一篇武俠連載小說吸引上了。記不得作者是誰,但還記得小說名稱《鶼鰈雙飛》。回頭去翻《新生報》,也有武俠連載,那時正在連載東方玉的《飛龍引》,這部小說相當好看,我從此成了武俠小說迷。因為看武俠小說,也順便看看副刊上的散文,因此展開了我的文藝閱讀之路。
後來《海訊日報》停刊,但家裡又多了份《中央日報》。初中時念基隆一中,學校鼓勵每班訂份報紙閱讀,我們班上選擇訂《新生報》。母親是學校的老師兼導師,因為家裡有《新生報》,母親班上選擇了《中華日報》。這樣家中的《新生報》當日看完,母親次日便帶去學校,學校的《中華日報》看完,母親就可以帶回家。從此我一天有三份報紙可以閱讀。我對時事既不了解也沒興趣,直到高中畢業,拿起報紙,只看副刊跟影劇版。副刊看多了,漸漸也覺得有話要說,有文章想寫。家父做學術研究,常寫些專業論文,他的書房中永遠有一大疊稿紙。大概是初中畢業那年暑假,我取來幾張稿紙,寫了一篇文章投到《新生報》,文章遲遲不見報,結果原來是退稿被父親收了起來。父親教導我,寫文章要有創意,除了要注意文字功夫,還要有好的切入點,一些老生常談的東西不值得去寫。他要我多閱讀,才能增長見識,言之有物。父親書房中,有好幾個書架的書,但都是哲學方面的專業論述,我看不下去。偶而拿了一本《狂呼集》,裡面有很多上下古今的文學概述,還有一篇紅樓夢研究,從此我變成了「紅迷」,枕頭邊放著本紅樓夢,時常翻閱。從那時起我除了武俠小說,又迷上了章回小說。一到寒暑假,先去租套武俠小說來看,接著買本章回小說。《西遊記》、《七俠五義》、《精忠岳傳》、《粉妝樓》、《三門街》、《薛仁貴征東》、陸續買回,零用錢都存起來去租武俠小說或買章回小說。進入高中後,又參加了一次母親節徵文,一樣名落孫山。雖然沒入選,父母看到我文中寫母親的偉大,都非常開心,並鼓勵我好好讀書以大專聯考為重,等進了大學再去花時間寫文章。
進入大專,倒真的解放了,但那時迷上國畫篆刻,根本沒時間去寫文章。偶然的機緣,得來靈感寫了篇文章投《新生報》,居然被錄用。自己的文章第一次變成鉛印上報,那種興奮真難以筆墨形容。父母跟朋友都誇我寫得好,從此對寫作有了信心,陸續又投了兩篇,都得到錄用,從此開啟了我投稿之路。我念的實踐家專,當年是三年制專科沒有學士文憑,因此動念出國繼續深造。進入大三後,一方面忙畢業,一方面補托福準備留考,再也無暇寫作。
出國後,沉重的課業壓力之外還要打工,別說寫作了,連看報的時間都沒有。直到拿到碩士,結婚後搬到德州阿靈頓,在醫院找了份工作,生活安定,才稍為有暇重新閱讀。那時《北美世界日報》初創不久,老公就讀的德州大學阿靈頓分校(UT-Arlington)圖書館有訂閱。阿城亦有些華僑們訂閱,善心華僑看完報便送給中國同學會,同學間再互相傳閱。因此我常有機會看《世界日報》,並開始投稿家園版,幸被錄用,終於有機會重拾寫作之筆。
次年也就是1981年三月,我們自德州搬到俄亥俄州。初到俄州人生地不熟,暫時不上班也未再繼續讀書,閒暇時間多了,我開始專心寫作投稿。那時《中央日報》有海外航空版,是留學生的精神糧食。由於天天看《中央日報》,於是試投中央副刊,不但幸被採用,還收到副刊編輯夏鐵肩先生寄來的鼓勵信函。接著收到《中央日報》寄來的航空用稿紙,這種稿紙既小且薄,用它寫稿寄到台灣,可省下不少郵資。當時大受鼓勵,陸續在中央副刊發表過散文與小說。
同年暑假我趁空回台灣探親,回到家中,再看到《新生報》與《中華日報》,我又試著向這兩家報紙投稿。非常感恩,我幾乎每投必中。九月回到美國開始念第二個碩士學位,因為改念工程,課業壓力很重,那幾年又無法寫什麼文章,直到念完碩士搬到加州,才又重拾寫作之筆。初到加州認識了楊秋生與葉文可,她倆都是專業作家,與她們切磋,受她們鼓勵,更增加了寫作的興趣。可惜《中央日報》換了主編,我的寫作風格不合新主編的口味,屢遭退稿。不久懷孕生女,接著又開始上班,但我仍然寫作不輟,《中央日報》不用,《世界日報》卻每篇皆採用。偶而,也寄到台灣投《新生報》與《中華日報》。直到生下老二以後,實在忙不過來了,其間有十年沒有再寫一字。
2004年有一個機會找了份Part Time的工作,每天只工作五小時,下午兩點就下班。而且公司離家很近,單趟車程不到二十分鐘,如此時間自然又多了。換公司的空檔,應好友胡文玲之邀,隨朱琦老師到江南旅遊,回來寫了一篇〈龍井問茶〉,這也是生平第一次用電腦打字。十年沒有提筆,《中央日報》與《新生報》已經停刊。而此時看到世界副刊接受電子檔以電郵投稿,因此一試。文章email出去,也不知編輯是否收到,多年不投稿,得失心也不大。老公每天看《世界日報》,記得他一日看報忽然叫著說「妳的文章登出來了」。當時還真驚喜,原來真的可以電子檔投稿,從此不必爬格子,寫起文章來亦方便多了。接著有同行隊友看到文章,見描述的都是我們在杭州喝龍井茶的經歷,遂告知朱老師。老師非常熱心,不但打電話來鼓勵我,並問我是否還寫了別的文章,我告知又寫了一篇〈五湖煙水〉,見〈問茶〉一文刊出後,已將此文投稿。老師要我把原稿給他看看,於是我把文章送給老師請他指教。「五湖」指的是太湖,我是引用溫庭筠詠太湖句「五湖煙水獨忘機」做為篇名。老師看後說題目取得好,寫得也不錯,但太湖不但氣勢大,與它相關的典故也多,以後寫這類的文章不妨多加思考引經據典,可以發展出一篇更精彩的文章。我寫太湖不過寫了短短一千字,殊為可惜。我聽後再想起父親教誨之言,不由茅塞頓開。以後為文不但記得父親訓誨的切入點,文字功夫,更記得朱老師教導的多加思考盡量發揮。以前寫上一千字的文章已絞盡腦汁,從此我一下筆便洋洋灑灑,寫起文章來靈感居然源源不絕。從此在寫作上,又邁進了一大步。不久太湖一文亦刊出,自此寫作才較順手,便一直創作至今。
在我寫作之路上除了感謝家父及朱老師的指導,我亦感謝所有採用我文章的編輯們,還有初練習寫作時秋生與文可的互相鼓勵。
另外要感謝,參加朱老師的旅行時,結識的幾位愛好文藝的朋友,如舊金山加大的王正中教授、矽谷光纖創業家石公子,及作家王玉梅。玉梅當時已出過一本書,並且寫作不輟,因旅遊結識,並成至交好友。王教授是名作家王正方之兄,與石公子是忘年之交,也是玉梅的義兄,每見我或玉梅的文章刊出,他必定送電郵來通知我、玉梅與石公子,並給我很大的鼓勵。因他德高望重,得他的誇讚,我在寫作上也就更不敢懈怠。石公子因經常出差,常錯過我的文章,因此囑我若有新文便把原稿送給他看。沒想到他因此抓出我幾個錯字,從此我寫作更加小心檢查錯別字。後來再送文章給他看,他說居然抓不出錯字了。因為用電腦打字,很容易不小心打錯,若非他的指正,我大概還是很容易疏忽,打錯了字自己也看不出來。王教授已過世多年,石公子也很少再聯絡,但他們對我的幫助,我仍銘記在心。
更要感謝我出第二本書時,此地的世界書局及中華企協各幫我辦了一場簽書會。我的好友們悉數出動幫我當招待及賣書,由於大家的熱心,兩場簽書會均很成功,新書場場售罄。對於好友們的鼓勵,我由衷的感謝。
退休後,寫作是我最大的寄託。除了世界副刊、週刊,我並受邀幫《品雜誌》與《老中地方報》寫專欄,偶而也投稿《紅杉林》及《中華日報》。如今寫作已成習慣,也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這本書是我的第三本書,完全以來美國後的生活,及在北美洲的旅遊見聞為主。為紀念我的父母,為感謝所有幫助過我的朋友,也為自己留下記錄。
完稿於2020/12/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