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交織在混亂中的秩序
趙榮台(林業試驗所森林保護組研究員)
在《魔法校車──蜂巢歷險記》中,卷髮佛老師和孩子們闖進了蜜蜂的家。蜜蜂?怎麼會是蜜蜂呢?為什麼不看看鳥巢,不去兔子窩呢?
是不是因為蜂蜜總給人甜蜜的感觀經驗?或是因為蜜蜂是花姑娘的媒婆,媒婆成人之美,形象很好?還是,因為蜜蜂是孩子們再熟悉的不過的昆蟲呢?蜜蜂的勤勞一向是受人稱頌的美德;我們不是從小就學唱「嗡嗡嗡、嗡嗡嗡,大家一起勤做工,來匆匆、去匆匆,做工興味濃」嗎?老師教我們一定要勤奮,「天暖花開不做工,將來哪裡好過冬?」
這些都是可能的原因。不過,【魔法校車】看上蜜蜂,更可能是因為蜜蜂大概是除了人類以外,至今我們了解最深入的生物之一了。你恐怕很難想像,這些「低等的」小傢伙竟然擁有和「高等動物」不相上下的複雜行為。牠們嚴密的社會組織,引人入勝,科學家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勉強有了一定程度的瞭解。你也許不清楚,專門討論蜜蜂的學術期刊就有好多本,而奧地利的動物行為學家卡爾房孚立(Karl von Frisch)更因為首度發現蜜蜂以舞蹈「語言」彼此溝通(見本書21頁 ~ 23頁),而榮獲1973年的諾貝爾醫學獎呢!
這本書看似佛老師雜亂的卷髮,實際上是經過精心的設計,非常細膩。文字雖然簡潔,行家一看,便知切中要點,它絕對是將龐大資訊細細咀嚼後,經過繁複的整合、沉澱、終致燦開的創作。全書只花了一頁介紹昆蟲,第二頁便進入主題蜜蜂。簡明介紹社會昆蟲和蜂螫等背景後,縮小的魔法校車便展開驚險刺激的蜂宮之旅。
故事從進入蜂巢要接受守衛蜂檢查開始,這個情節彷彿電影中要混入異形或敵軍的大本營那般令人緊張!接著便一路用探險的方式,來呈現科學家從小蜜蜂身上所學到、所累積到的知識。舉凡蜜蜂的解剖學(例如口器、蜜囊、螫針)、生理營養(費洛蒙、花粉、花蜜等)、發生學(發育、變態等)、行為學(釀蜜、儲蜜、舞舞蹈、溝通等)、社會組織(后蜂和工蜂的分工、階級、工蜂的工作、育幼、分封等)、生態學(授粉、捕食者等),沒有一樣遺漏。此外,蜂巢的結構、蜂箱的構造,都帶入流暢的故事裡,既不含糊、也不牽強。
全書穿插著養蜂的背景。仔細想想,養蜂的包伯和那隻貪吃蜂蜜的黑熊,其實有點類似。我們的祖先過去可能和黑熊一樣,不惜冒著生命危險,只為嚐一口沁人心脾的甜蜜。蜂蜜對人類致命的吸引力,終於發展出超過兩千年的養蜂歷史,形成龐大的蜂蜜工業──蜂蜜、蜂王乳、蜂花粉、蜂蠟、蜂毒、蜂膠和蜂蜜酒。而書中幽默之處,在於作者的安排:黑熊靠著牠的厚皮毛夾克,人類則利用蜂服、噴煙、工具,分別取得了甜在心頭的犒賞──蜜。
我也佩服《魔法校車──蜂巢歷險記》夾雜的文字遊戲。原文諧音處處,隨時出現前後呼應的巧思,令人發出會心一笑。書中間有兒歌般的押韻、雙關語,饒富趣味;譯成不同語言後,雖難免略失原趣,但中譯本已盡全力傳達其風貌了。
諾貝爾獎得主房孚立曾說:「蜜蜂的生命就像一座魔井,從井中汲取的水越多,就會湧出更多可汲取的水來。」是的,蜜蜂身上各種精密的程式和能力,不斷帶給科學家驚喜的發現,【魔法校車】的這趟旅行,應該讓你分享到一些這樣的感覺吧!這不禁讓我恍然想起,科學研究何嘗不可以是【魔法校車】般的探險呢?
策劃者的話
你搭過魔法校車嗎?
劉克襄 (兒童自然教育、自然旅行家)
春天時,我在北美東海岸旅行。
有一天,在森林散步時,遠遠地看到,一輛橘黃色的小學校車,從雪地裡緩緩駛來。 它的鮮明模樣和鴨嘴型車頭,隨即讓我聯想到自己書桌上的那幾本《魔法校車》系列童書。於是,我好奇地問同行的美國鳥友夫婦,「你們有沒有聽過魔法校車?」
「你說的是不是,跟我們不一樣的觀察,那一系列嗎?」
好個「不一樣的觀察」! 他們還加了一句,「很暢銷喔!電視上都有在演。」
我點點頭。然後,興奮地說,「我們台灣也要引進了。」
「那你最好小心,準備失業了。」他們知道我在台灣喜歡帶孩子自然觀察,因而對我戲謔。我卻一點不擔心,因為《魔法校車》處理的是世界性,自然環境的共通元素和題材,和強調本土的自然觀察是有差異的。而且,在思考模式和教學語言上,也截然不同。兩者間有很大的互補性,這樣的美國兒童教育方式,正好可以帶給台灣孩子不同的刺激和趣味!
不久,我們抵達了目的地,波士頓近郊的華爾騰湖。繼續沿著湖岸散步。在這座一百五十年前梭羅經常沈思的湖泊旁邊,好幾名東方女子打坐著。
「假如梭羅在世,看到《魔法校車》,不知道會不會抓狂?」這回換我福至心靈,開起玩笑了。
才這樣說著,不免想起,《魔法校車》中那位花樣百出、魔力超強的卷髮麻辣女老師,還有那批古靈精怪的小學生們,以及一次又一次奇特而荒誕的自然科學冒險。在一本一主題、詼諧緊湊的情節裡,老師和孩子們的對話常是很無厘頭、爆笑的。妙的是,一門門深奧難懂的自然科學,竟如此這般的,輕而易舉給傳達了出來;而孩子的想像力、好奇心和閱讀樂趣,也在每一次的捧腹大笑中被充分激發了、滿足了。
許久之後,這對夫婦其中一人回應,「梭羅大概會逃到更遠的湖泊吧!」話畢,兩人竟相視大笑。
梭羅在華爾騰湖時,那種知感性交錯地觀察種籽,樹種和小動物;並且,思考人和土地、自然間的關係,無疑是我們視為經典的自然觀察行徑,百年來亦多所依循。只是,梭羅若也帶孩童上自然課,看到今日《魔法校車》天馬行空式的顛覆教學法,一定以為像在聖堂唱搖滾歌曲吧!
接著,我再突發奇想,假如《魔法校車》裡的麻辣女老師帶領孩子來到華爾騰湖,會不會循著梭羅走過的路線,像我們一樣撿拾種子,觀察橡樹,以及凝視湖面?還是,一如叢書裡的逆向思考,懷疑梭羅在冬天是否敢裸泳?華爾騰湖的夏夜是否有水怪party?梭羅是不是常偷跑到波士頓玩?
上了湖岸,眼前那橘黃色的校車在另一邊的雪地停車。「叭」了一聲,一名小孩從小木屋出來,上了車。不知,他是否有搭過《魔法校車》?
有一天,若遇到搭過《魔法校車》的孩子,我有把握和他們來段「魔法對話」嗎?
突然間,我也懷念起遠在台灣的孩子。他們大概看到我桌上的那些《魔法校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