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丁宗蘇(國立臺灣大學森林環境暨資源學系副教授)
經過這個「大年」,許多鳥迷看到了自己
賞鳥活動從來就是個有趣的結合,因為它混雜了狩獵、蒐集與探索的情緒元素。
狩獵充滿著不確定性,出外打獵並不一定會成功,不過一旦成功,便能得到很明確的收穫。這種不確定性下的狩獵追逐感,是根植在人類內心的原始欲望,也是讓人趨之若鶩的刺激活動。但在人類爆增、野生動物數量劇減的現在,殺害生命的狩獵已經不合時宜了,取而代之的賞鳥活動,則可說是昔日狂野狩獵的典雅轉化。賞鳥人以望遠鏡代替獵槍,以餵食台代替陷阱,以賞鳥紀錄代替獵物展示;我們瘋狂追逐不同的鳥種,這種追逐鳥種的期待感及成就感與狩獵無異,而且,沒有罪惡感。
蒐集也是人類難已戒除的癖好。有人蒐集郵票、錢幣、珠寶,餐廳品嘗、造訪國家、汽車模型或是汽車實體。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有了很多就想要全部。承認吧!我們都有蒐集癖,只是蒐集的對象與範圍不一樣。你看過,我也要看到。你拍到了,我也要拍到。鳥類名錄上的一個個勾,網路相簿上一幅幅的鳥類相片,這些或許並不是很重要,但是就是會對染癖的人帶來滿足感。鳥類物種繁多,全世界計有一萬多種;這些鳥大多羽色鮮豔、外形變化大,不難看見但也不保證一定見的到,而且各地的鳥類相又會不大一樣。鳥類,不僅是最適合蒐集的生物對象,也適合於一鄉、一縣、一國、一洲,乃至於全世界的蒐集。
大自然本身是一部還沒被完全翻譯的神奇故事書。裡面的因果趣味,不是只有科學家才能研究,我們也可以探索某些部分。觀鳥是一般人了解大自然的最佳途徑,不需要特殊設備,只要有心,只要走出門,就可以觀鳥觀自然。觀鳥可以看到鳥類間的細微形態差異、豐富多樣的鳥類行為變化、看似混亂但卻錯落有致的鳥類時空分布,還有鳥類與環境及其他生物間的互動。從一粒沙看世界,藉由觀鳥這扇窗,我們可以深刻地朗讀一篇篇大自然小故事,進而體認、敬畏大自然的整體性與神祕。賞鳥人的鳥類觀察也有很大的科學意義。鳥類,可以說是所有生物類群中,公民科學家貢獻最大的一類生物。很多關於鳥類的知識,觀鳥人所了解的,比專業鳥類學家還多還深入。在觀鳥過程中,我們探索大自然、親近大自然、了解大自然,帶給我們很大的滿足。
賞鳥有著狩獵的原始欲望、蒐集的偏執癖好、探索的好奇滿足,充分地對應了人類的天然需求,怎麼會不吸引人呢?賞鳥人常常自嘲說,我中了鳥毒了。是的,就是那種難以自拔的沉醉感。
當賞鳥活動變成競賽,那會顯得更加刺激。當賞鳥紀錄成為所有人類的最佳紀錄,那會變得非常非常刺激。我一百公尺跑十五秒,你一百公尺跑十四秒,一秒鐘卻是輸與贏的差別。同樣的,我們很久都沒有測量自己一百公尺跑多快,但是聽到一百公尺短跑世界紀錄縮短了零點零五秒,我們還是會感到高興。因為這挑戰了人類的極限。我們人類以執著努力衝破了天生限制,帶給我們對未來的無限企求與想望。
《觀鳥大年》這本書,描述了一個真實故事:三個鳥迷在同一年追逐北美觀鳥紀錄,並創下新紀錄的歷程。故事內容豐富有趣,描述忠實生動,令人讀來不忍釋手。我也好羨慕他們喔!除了羨慕他們看到那些難見的鳥種外,最令人羨慕的是,他們可以殺掉自我的平日矜持,降伏於自己的夢想,跑進電話亭,轉成自己心目中的超人,全心全意地專注在一種追求、一個紀錄、一次長征、一種耽溺、一個解放,以及心靈拼圖的完全。
任何一個成年人在長時間被同性質的事務包圍後,無論是在辦公室工作、還是在家帶孩子,大家都希望能把自己從這些例行公事中抽離出來。更奢華的野望是,能夠逃離一段長長時間,再也不需要去面對這些平凡無趣的日常慣務,可以全心全力地追求自己所長期渴望、夢想的活動。尤其是在職場生涯、家庭生活有挫敗感時,能夠把自己轉換成不同的人,專注在另一種事業上;把所獲得的成就感,療癒之前的挫折感,這又是一種神仙妙藥了。
在《觀鳥大年》這本書裡,我尤其感佩那個胖子--葛雷格.米勒。他其實是《觀鳥大年》主述的三個鳥迷中最不專注的人,因為他毫無積蓄,六張信用卡全都刷爆,除了靠借貸度日,還得拚死工作來籌措觀鳥的經費。錢,對於另外兩個鳥迷來說從來不是個問題,他們的問題只有時間與運氣。而葛雷格.米勒除了時間與運氣,還得要邊掙錢、邊追鳥,加上婚姻挫敗,他看來無非是最悲慘的人。在如此不順遂的境遇下,這個大年卻讓他重新面對自己、思考未來;大年結束後,他做了最大的生涯改變--臣服於真正的自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雖然米勒是這個《觀鳥大年》紀錄追逐的第二名,但我覺得他是收穫最大的人。
《觀鳥大年》描述的是北美洲賞鳥大年的競賽紀錄。那麼,世界性的觀鳥大年紀錄又是如何呢?二○○八年,有兩個英國人(Alan Davies及Ruth Miller)辭去工作、賣掉房子,然後把手邊所有的資源投入為期一整年、遍及全世界的賞鳥大年,最後他們看了四千四百三十一種鳥類。其實這數字本身並沒有太大意義,反正遲早都會被超越。重要的是那種拋開一切、只追求單一的想望。他們或許會回到原來的工作、原來的生活,也或許不會。但是不管變或不變,經過這個「大年」,相信對他們都是最好的選擇。
身為一個看鳥二十多年的賞鳥人,一個仔細計算所見過鳥類亞種、生涯鳥種超過四千種的鳥迷(我要不知謙虛地展示我的蒐集),以及一個以鳥類作為主要研究對象的生態學家,我很高興能先讀到這本書,並且幫這本書修訂文字。書中有一些屬於賞鳥人或是美國人的特別典故,一般人可能不易領會。我也很高興能盡量幫這本書增註補充說明,幫大家更加了解這本書,更加喜歡這本書。而我最喜歡的,是能在眼前的水泥叢林中,一邊讀這本書,一邊幫自己心中的渴望幼苗澆水,想像自己是在那樣的場域,讓自己還能保持夢想。
推薦這本書給所有喜愛大自然的朋友,還有所有希望逃離、渴望變化、想要給自己一個「XX大年」的疲憊心靈。讓我們持續耽溺、持續保持夢想。
作者的話
馬克.歐柏馬西克
我第一次遇見鐵桿鳥迷的時候,壓根還區分不出山雀(tit)和鷸(tattler)的不同。
我當時還是菜鳥記者,正努力掙扎著以某種方式,以任何方式脫離輪值夜班的無限迴圈。我如果不是在跑一些觸目驚心的車禍新聞,要不就是忙著為鐵道調車場持刀鬥甌事件裡被刺死的遊民找出親人。沒有人覺得開心。
某個晚上,一通匿名電話打進《丹佛郵報》(Denver Post)新聞室。來電者告訴我,科羅拉多州這裡有一位全球首屈一指的鳥類專家。他是法律教授,年事已高,您應該在他離開人世前寫寫他的事。他的名字是湯普森.馬許(Thompson Marsh)。
能夠在活人圈工作?我抓住這個天賜良機。第二天就致電給馬許教授。
但馬許教授從未回電。這著實令我心煩。在我這一行,即便是哀痛欲絕的寡婦,聽過電話留言都會回電。一個領域的佼佼者當然想要高談闊論,即使他專精的領域有點瞎。我決定追蹤這個故事。
我透過他的一些友人,慢慢勾勒出他的樣貌:湯普森是瘋狂的賞鳥人。為了追逐珍稀鳥類,他可以在週末天未亮就起床。他一擲千金到荒涼的阿拉斯加島嶼渡假,一邊祈禱能碰上壞天氣。他熬夜不睡等電話,然後趕往機場搭紅眼航班。放眼北美歷史,只有另外五個人比他看過更多種鳥。
他一面做到這一切,一面成為精明嚴苛的律師,他教過的許多學生還震懾於他的威嚴。丹佛大學(University of Denver)在一九二七年聘請馬許,他在當年是全美最年輕的法學教授。他現年八十二歲,是全美最年長的法學教授,已任職五十八個年頭。某些日子,他仍然從家裡步行四哩到學校上課。在幾年以前,他征服了科羅拉多州境內五十四座超過一萬四千呎的高山。
不過這個老傢伙就是不回電。
去他的,我暗自決定--直到他的妻子出其不意來電,安排我到他們家拜訪。
我準時抵達按下門鈴,他的妻子領我到沙發就座,為我倒了茶。我瞥見在她身後,面向花園的房間裡,有位滿頭銀髮的瘦高男子--正是鳥迷本人。
我站起身想和他握手,但是沒有被接受。法庭辯護大師低頭看著地板,不發一語。
他的妻子歉疚地解釋說不會有採訪。
「這一切讓他有點困窘,」蘇珊.馬許(Susan Marsh)對我說,「出於某種原因,他認為這有點傻。我不明白為什麼。」
事實上,她知道。這位教授自視甚高,對將來登在報上的訃告內容已琢磨許久,他現在不願做任何事情來改變生平事蹟。他的妻子最後對我吐實,「他想以律師身分為人所知,而不是作為一名賞鳥人。」
對未來的法官從不假以辭色的湯普森.馬許,被一隻鳥嚇得說不出話。
我回到編輯部,寫出一篇概括報導,講述競爭性賞鳥的奇特世界,接著回頭繼續寫命案、政客和其他一些照例令人沮喪的新聞主題。但是,我不斷地想起這位知名法學教授面對二十三歲記者忸怩不安的窘態。賞鳥究竟為什麼給人莫大喜悅,也帶來不安?
我無法置這個問題於不顧。多年過去,我愈來愈了解鳥類和愛鳥人士,我興高采烈地寫一些奇聞軼事。有一隻巴鴉(Baikal teal)從家鄉西伯利亞湖泊流浪到丹佛郊外的三一(Baskin-Robbins)冰淇淋店,在國際間引起轟動。有一位生物學家為鵝群植入晶片,這樣一來用不著舟車勞頓,可以好整以瑕待在家裡,透過電腦一路追蹤牠們從新墨西哥州飛到北極的春季遷徙。甚至推特上熱烈討論著一種新品種松雞(grouse)--北美洲百年來首度出現的新鳥種--正在猶他州某處山區的山艾樹叢裡交配。
我逐漸但確切地明白,我所追蹤的不僅是賞鳥人的故事。我也在追蹤鳥。馬許的迷戀成為我的迷戀。鍥而不捨地追蹤某一種稀有品種的法學教授,激發我內心深處壓抑的性格特點。
我需要去看、去征服。
這不是什麼獨特超凡的渴望。在文明演進過程中,其他人也回應同樣的基本渴望,他們航行在未知的海洋,攀登高山,或在月球上漫步。
至於我,我賞鳥。
現在的我漫步在公園裡,看見的不再是普通鳥兒。我看見赤膀鴨(gadwall)和巨頭鵲鴨(bufflehead),如果運氣真的不錯,再一隻冰鳧(old squaw)。開車旅行的時候,我抬頭看天空和專心看路的時間一樣多。只要經過污水處理池這種眾所皆知的鳥類聚集地,我總要拿出雙筒望遠鏡。有人大喊「鴨子!」的話,我會抬頭看。
稱我為賞鳥人(birdwatcher)不再準確,專業鳥友用這個字眼來指那些被動等待鳥兒的老女人和陸軍退休上校。我已經成為狂熱分子,一個鳥人--一個鳥迷(birder)。
如果湯普森.馬許還在人世--他在一九九二年出門賞鳥時出車禍,以八十九歲高齡去世,他可能願意跟我交談。畢竟,他是我碰上的第一隻難纏鳥類。
今天,我可以毫不猶豫說出七種山雀種類(西伯利亞山雀〔Siberian tit〕、白眉冠山雀〔bridled tit〕、叢山雀〔bush tit〕、松山雀〔juniper tit〕、橡山雀〔oak tit〕、簇山雀〔tufted tit〕、鷦雀(眉鳥)〔wrentit〕)和兩種鷸(灰尾鷸〔gray-tailed tattler〕、黃足鷸〔wandering tattler〕),不過我不認為對鳥類如數家珍會讓任何人佩服得五體投地,我的妻子就肯定不會。
我為什麼有此轉變,很難說得明白。談論情感喜好從來不是具有男子氣概的行為,特別又涉及對鳥類的情感。但是如果我和兩個兒子在山溪旁,驚鴻一瞥一隻禿鷹的身影,很難分出到底誰最興奮--是四歲、七歲還是四十歲的那位。我看見一隻蜂鳥衝向家裡廚房窗外的餵食器,驚歎於牠的優雅和活力;我拿出野外觀鳥指南,書裡說,這種身體只有手指大小的生物,幾個星期前可能還在瓜地馬拉吸食熱帶花蜜,這樣的遷徙奇蹟令我震懾不已。我半夜在松林裡逡巡,把嘴湊上掬成杯形的手,發出咕咕叫聲,反覆幾次,接著靜靜的等待。我瞥見樹上有鳥翼撲動,然後是咕咕的呼應聲。是一隻貓頭鷹!怪醫杜立德(Dr. Dolittle)靠邊閃。我在跟動物說話。
賞鳥是少數幾樣從曼哈頓摩天大樓窗口或在阿拉斯加荒野的帳篷都能做的活動之一。容易進行的這項特色,也許可以解釋它何以變得如此受歡迎。一些獨一無二的鳥類生活在聖路易市(St. Louis)的街頭,在德克薩斯州(Texas)的水壩下,在南加州(Southern California)擴張的郊區裡。全球數量數一數二龐大的某種鳥類在春季遷徙期間,每天有三萬隻過境紐澤西州海岸高速公路(Garden State Parkway)附近。
賞鳥是不殺戮的狩獵,不會遭來懲罰報應的捕掠,不會塞爆家裡的收藏行為。帶一本野外指南走進樹林,你不再只是健行者。你是窮鄉僻壤巡邏的偵探,追蹤著近期來自墨西哥、南極洲,甚至紐約州的嫌犯。花時間跋涉過沼澤、攀山越嶺,或吃力穿過沙灘,你不免面對一個棘手的問題:我是來賞鳥的成年人或只是一個尋寶的小孩。
社會普遍接受某些年紀的人收集岩石,或是貝殼,或是棒球卡。
事實是,人人都有迷戀的東西。
然而,多數人設法自制。
鳥迷卻是放任自己沉迷其中。
當你發現自己在編製名冊,下載軟件來管理、分類和計算自己看過的鳥……很好,我已經成為無可救藥的狂熱鳥人。
又一個冬夜,我坐在爐火邊,翻看大衛.史伯利(David Sibley)的五百四十五頁鳥類指南,試著背誦北美三十五種麻雀的各別特徵,我從聚精會神轉為自我懷疑:我很奇怪嗎?我瘋了嗎?我變成另一個湯普森.馬許嗎?
就這樣,我決定,只有一個辦法可以徹底了解自己的狀態。如果賞鳥是在靈魂荒山峭壁紮根的狂熱癖好,我需要知道它能成長得多麼強韌。我需要研究狂熱鳥迷裡最狂熱的那些人。
我需要見一見觀鳥大年的參賽者。
馬克.歐柏馬西克訪談
你如何找到這個故事呢?
我運氣不錯。身為《丹佛郵報》記者,我報導過一連串令人沮喪的新聞(從科倫拜校園大屠殺、德州七惡搜捕行動、美國環保署漠視有毒廢棄物棄置場問題到美國參議員選舉)。我需要休息。我希望寫自己的孩子也可以閱讀的故事。美國觀鳥協會總部就在我居住的科羅拉多州,我打電話過去,詢問北美歷史上成就最非凡的賞鳥人士有哪些人。我最後跟紐澤西州的一位工業建築承包商通上電話,這人的聲音低沉得像從地下三樓傳來一樣。從他口中,我第一次得知有人對鳥類癡迷到竟然會比賽賞鳥。競爭性賞鳥--多瘋狂的概念!山迪.柯米多風趣極了--跟典型的賞鳥人形象,那種簡.海瑟薇老小姐類型大異其趣--我想更了解一九九八年的觀鳥大年競賽。跟艾爾.拉凡登和葛雷格.米勒聊過他們的觀鳥大年冒險以後,我深深著迷無可自拔。
你如何選出山迪.柯米多、艾爾.拉凡登和葛雷格.米勒三人作為書寫主題?
他們挑選了自己。這是史上頭一遭,在一年內有三個人看了超過七百種鳥。雖然一九九八年觀鳥大年競逐還有其他人參與,柯米多、拉凡登和米勒如此遙遙領先,他們只需擔憂彼此的進展。我愈深入了解這三人和他們各自的人生故事,愈是喜歡他們,不論是作為現實人物或書裡的主人翁。
有多少鳥迷競逐觀鳥大年比賽?
每一年有十幾位鳥迷設法看五百種以上的鳥,但是只有少數人有時間、金錢和精力可以嘗試締造北美觀鳥大年紀錄。由於北美觀鳥大年的後勤工作如此艱巨,許多鳥迷縮小夢想,在較小的區域裡競爭。數百人在居住的州境內比賽,幾千人以居住的郡內為範圍。更常見的是二十四小時馬拉松式的觀鳥大日競賽,在德州、加州之類的大州舉辦,有時會出現包機、包直升機看鳥的狀況。一些人無法抑制參與比賽的迫切渴望。加州的雷羅伊.傑生八十一歲,身體過於虛弱無法親赴野外追逐許多鳥。所以他靠著看電視做觀鳥大年比賽,錄下並觀看了一千八百個節目,總計看了全球各地的一千一百三十六種鳥。對他來說,探索頻道的稀有鳥種比阿圖島來得更多。他畏懼家裡有衛星小耳朵的參賽者。
你是鳥迷嗎?
我開始這項計畫的時候,我對書寫迷戀這件事更感興趣。大多數人踩著煞車過生活。如果有人花一整年沉迷於他總是渴望做的一件事,那將會如何呢?我愈是花時間和柯米多、拉凡登、米勒到野外賞鳥,愈是感染到他們對鳥的熱情。《觀鳥大年》的這三位男人如此振奮人心。他們對人生的熱情深具感染力,他們堅不可摧的樂觀精神如此誘人,令我難以抗拒。我心悅誠服,入境隨俗。我成了鳥迷。
為什麼是鳥?這種動物有什麼特別之處,能激發如此不可思議、全心專一的愛?
我試過用一百萬種不同的方式問這三人這個問題。最後有一位打斷我,反問:「你為什麼愛上你的妻子?」我得出結論,那種癡迷和熱情並無法化為文字言語。就是一種感覺。鳥類是擁有精采生命故事的美麗生物。悄悄追隨牠們的芳蹤是有趣的事。賞鳥能鍛鍊你的腦子和雙腿,賞鳥是少數幾種老少咸宜的戶外活動之一,小孩子、爺爺奶奶和成人都能樂在其中。
說說作弊吧?大家怎能真的確定柯米多、拉凡登和米勒真的看過那些鳥?
我的記者生涯大半花在報導政治人物,我自然而然會對競賽參與者的說辭抱持懷疑。所以我再三查證《觀鳥大年》這些主角的話。我盡可能打給證人確認他們真的見過那些鳥(由於稀有鳥類通報網站盛行,許多珍稀鳥種有數十位目擊者)。這三位參賽者如果在田野日記寫下天氣狀況、日升日落和月升時間,我會對照美國國家氣象局的紀錄。我查看餐廳、旅館收據。我也詢問這三人對於彼此觀鳥大年紀錄的看法。經過這一番努力,我找不出任何詐欺的端倪。我倒是發現一些令人肅然起敬的誠實事例。九月前往北美大陸最北端阿拉斯加的巴羅(Barrow)時,柯米多認為可能在北極海的薄霧裡看到楔尾鷗(Ross’s gull)。但是他無法肯定。過了幾個星期,他再次千里迢迢從紐澤西州飛到阿拉斯加,這才毫無疑問將這種鳥納入紀錄。騙子會做這種事嗎?拉凡登曾經告訴我,「為什麼競逐觀鳥大年呢?贏家沒有獎金、獎盃可拿,或是免費到迪士尼樂園遊玩。如果在觀鳥大年作弊,那麼是欺騙誰呢?」我最後得出結論,對這三個男人來說,觀鳥大年競賽除了攸關勝負,榮譽和誠信也同等重要。我希望也有這樣的政治選舉可以報導!
跟這三人到野外是怎麼樣的狀況?
既刺激又累人。刺激是因為他們總是在我看見或聽到任何東西以前就辨認出鳥;他們讓我覺得自己像魔術秀觀眾席上的小孩。跟他們一起賞鳥也很累人,因為他們絕不放棄。總是還有另一個樹叢、另一棵樹、另一株蘆葦要查看,那裡可能又棲息著一隻鳥。我和米勒一起駕車穿越亞利桑那州東南部時,只要進入一個郡-或是開上另一條路,他每每又開始累積新鳥種紀錄。
這些人真正喜愛自然嗎?或者對他們來說,賞鳥僅僅是遊戲?
觀鳥大年比賽並非典型的賞鳥。它是分秒必爭的野外追逐戰。雖然這三位男人都喜歡競爭性賞鳥的挑戰,但是瘋狂的爭奪戰也讓他們深感疲憊。我想他們在這一年結束時,都為自己的成就感到自豪,同時也慶幸比賽的結束。像所有熱切的鳥迷一樣,他們渴望在野外悠閒度過一天。我看過柯米多、拉凡登和米勒對一些極為常見的鳥種觀看良久。他們喜歡鳥,他們喜歡戶外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