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求安全感的中國：從中國人的角度看中國的對外關係

中國的崛起，對於世界，可以是機會也可以是威脅。那麼世界對於中國呢？

　　中國這麼大，人口這麼多，經濟充滿活力，軍事又快速發展，
　　既然如此，中國為什麼仍然沒有安全感？
　　因為中國是一個被四個同心圓環伺的脆弱強權。

　　第一環──中國管轄或聲稱擁有的整個國土
　　．13億人口、55個少數民族、4個對中國沒有國家認同的地方

　　第二環──20個國家排成一個圓圈圍著中國
　　．15個世界上最大國家中的7個、5個曾在過去70年間與中國打過仗、9個政權不穩定的國家、2個造成中國外交難題的政治行動者

　　第三環──由東北亞、大洋洲、東南亞大陸、東南亞沿海、中亞6大區域體系組成
　　．北朝鮮核武問題、伊斯蘭基本教義派問題、美國軍事的存在、各國對中國崛起的擔憂

　　第四環──東歐、西歐、中東、非洲、北美洲、南美洲
　　．侷限在商業和外交方面，既無關軍事，迄今為止也不具任何文化或政治的意義。

　　帝國時代的中國築起萬里長城，以抵禦來自北方的蠻族。
　　到了共和時代，長城徒留遺跡，中國該如何面對來自四環的挑戰？
　　中國如果找不到安全感，長城縱有萬里也不夠長。

作者簡介

黎安友（Andrew Nathan）

　　哥倫比亞大學政治學教授，美國政治學協會、亞洲研究協會、外交關係協會、美中關係委員會、人權觀察委員會成員。專長中國政治與外交政策、政治參與及政治文化比較研究、人權研究。

施道安（Andrew Scobell）

　　美國亞太安全專家，出生於香港，曾任教於美國陸軍戰爭學院的戰略研究所、德州農工大學的喬治．布希政府與公共服務學院，現職為蘭德公司（智庫）資深政治科學家。

譯者簡介

何大明

　　河南省社會科學院研究員，美國哥倫比亞大學訪問學者。譯著有《長城與空城計》、《後街金融——中國的私營企業主》、《從極權統治到韌性威權：中國政治變遷之路》、《以色列移民與開發百年史》、《從貧苦農民到現代化農民》等。

一、是什麼在驅動中國的外交政策？
抵禦威脅的脆弱性，是中國外交政策的主要驅動力。從北京看到的世界，是滿目一片危險，從決策者窗外大街一直延展到東西南北方向數千英里外的陸地邊界和海上通道，以及這之外的遙遠大陸的礦山和油田。

■第一環──中國管轄或聲稱擁有的整個國土
這些威脅可用四道同心環來描述。在第一環內──中國管轄或聲稱擁有的整個國土──中國政府認為，外國行動者和外國勢力的影響會使國家政治穩定遭受危險。聚集在北京和其他大城市街道上的農民工及上訪者，一直受到全球經濟勢力的衝擊，他們訴說的冤情已經變成了西方人權組織批評中國的問題。國外投資者、經理人、發展顧問、關稅和公共衛生官員、遊客和留學生雲集中國──他們都帶著自己要中國應如何改變的主張。外國基金會和大使館提供資金和技術支援，去幫助中國非政府組織的發展。

沿著東部海岸是一片領海，這片水域為北京聲稱擁有但並未控制，且與鄰國有爭議。這些領海包括東中國海和南中國海中的島嶼及其鄰近水域，其中最重要的島嶼是台灣，中華民國的所在地。台灣位於海岸一百英里以外，是一個人口眾多、社會繁榮、有戰略位置的島嶼，中國聲稱擁有它，但沒有控制它。該島擁有自己的政府、軍隊，得到二十幾個國家正式的外交承認，與美國有強固的防衛聯繫，與日本和全世界的其他國家有著政治及經濟關係。另外，在遙遠的西部，西藏和新疆的異議份子，得到了海外的同胞社團及同情的外國政府所提供的道義支持及外交支持，有時還會得到物質援助。

雖然沒有哪個國家免受外部的影響──透過移民、走私及疫病──但中國是大國中被滲透得最厲害的一個，空前數目的外國行動者試圖影響其政治、經濟，及文化演變，而他們所運用的方式往往被該政權視為有害其自身生存。

■第二環──二十個國家排成一個圓圈圍著中國
在邊境上，中國決策者遇到了安全憂患的第二環，這涉及到中國與二十個緊密鄰國的關係，這些國家排列成一個圓圈圍著中國，從東面的日本，到南面的越南，到西南面的印度，再到北面的俄國。除了俄國，世界上沒有哪個國家有這麼多的鄰國。先不說國家數目，中國的鄰國是獨特的複雜。鄰國中，包括了世界上十五個最大國家中的七個（印度、巴基斯坦、俄國、日本、菲律賓、印尼和越南──每一國都有超過八千九百萬的人口）；在過去七十年間，曾有五國與中國打過仗（俄國、南韓、日本、越南和印度）；至少九國的政權不穩定（北朝鮮、菲律賓、緬甸、不丹、尼泊爾、巴基斯坦、阿富汗、塔吉克和吉爾吉斯）。自從一九四九年以來，中國與這二十個緊密鄰邦都有過邊界爭端，雖然到現在大多數都已經解決了。

第二環這些鄰國中的每一個，對中國來說，都是文化上的陌生人，彼此之間的鴻溝，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比美國、歐洲、印度和俄國與其鄰國之間的文化差異來得大。雖然日本、朝鮮和越南從中國借用了一些文字和口語，還有部分儒家學說，但他們並不認為自己在任何意義上是中國人。其他的鄰國文化──俄國、蒙古、印尼、印度，及其他──與中國文化的共同之處甚至更少。沒有一個鄰國覺得自己的核心國家利益與中國相一致。較大些的鄰國都是中國在歷史上的敵手，而較小的鄰國則謹防中國的影響。

使第二環的政治複雜起來的，是台灣的存在（台灣也是第一環的一部分）。台灣最重要的外交目標，就是挫敗中國試圖控制它的努力。為了達到這個目標，它從第二環以內或以外的國家那裡尋求支持。於是，台灣成了中國外交的一大難題，並被視為中國周邊近鄰的第二十一個政治行動者。

最後，第二環還有第二十二個行動者，它的存在對中國的安全構成最大的單一挑戰：那就是美國。即使美國遠在數千英里之外，它仍以設在火奴魯魯的太平洋指揮司令部，作為一個龐然大物隱隱出現在中國的鄰近之處；在太平洋的關島上，它有巨大的軍事基地（關島距美國本土六千英里，但離中國僅二千英里）；它在南中國海和東中國海擁有獨霸的海軍勢力；它與中國周邊的南韓、日本、台灣、菲律賓、越南、泰國、印度、巴基斯坦、阿富汗，以及吉爾吉斯有著各種各樣的防衛關係；它的經濟及政治影響遍及整個亞洲地區。如果美國與中國的遙遠距離，可以防止中國對美國施加直接的軍事壓力；反過來，可並不如此。

總而言之，對於一個大國來說，中國的周邊近鄰，可說得上是世界上最富挑戰性的地緣政治環境。除了中國之外，俄國在鄰國中可找不到像它自己那樣大規模的國家：俄國位於歐洲部分的人口及經濟腹地，有較小的國家居間緩衝了潛在的敵人；它侵略鄰國的次數要多於它被鄰國入侵的次數；從一九○四～○五年間的日俄戰爭以來，它還沒有被一個直接的鄰國攻擊過。與美國相比較，中國的形勢險惡就更顯著了：美國僅有三個鄰國，加拿大、墨西哥和古巴，每一個都比美國小得多，而其他的潛在敵人全都遠隔重洋。